壹、國有商業銀行改革的利弊
同其他領域的改革壹樣，國有商業銀行的改革需要壹些條件。應該說，亞洲金融危機的發生，在壹定程度上把中國國有商業銀行改革的不利因素變成了有利因素。亞洲金融危機的爆發，提高了中國各界對銀行體系穩健運行的重要性、金融體系脆弱性可能帶來的巨大金融風險的認識，堅定了決策層改革國有銀行體系的決心。中國在20世紀90年代中後期成功度過了亞洲金融危機，實現了經濟的持續穩定增長，為國有商業銀行的進壹步改革創造了有利條件。經濟持續增長帶來的資源優勢使得國有商業銀行改革更具可行性。此外，亞洲金融危機的爆發促使監管機構和國有商業銀行高度重視降低不良資產的比例。到目前為止，中國國有商業銀行的不良資產比例比本輪危機下降了近50%。(獨家證券參考，新視角看股市...)
回顧2002年第四季度和2003年第壹季度，中國國有銀行的不良資產問題壹度成為外媒關註的焦點。國外的財經雜誌和報紙，包括《時代周報》、《商業周刊》、《經濟學家》、《遠東經濟評論》都有文章討論中國巨大的不良資產可能危及經濟持續增長。也有人估計，如果對貸款進行科學分類，我國國有商業銀行的不良資產比例可能會超過50%，進而對我國國有商業銀行的經營失去信心，影響外資進入我國金融業。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實際情況要好得多。目前，我國國有銀行改革已逐步進入實質性階段，國有銀行的經營績效不斷提高。統計顯示，近年來，國有銀行不良貸款比例每年以3至5個百分點的速度下降。
央行對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國有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的成因和構成進行了調查。分析表明，國有商業銀行經營不善造成的不良貸款在整個不良貸款中所占的比例並不高。根據央行的調查分析，國有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的歷史形成主要來自政府幹預、法制環境薄弱、國有商業銀行客戶群管理不善等多方面原因。具體來說，國有商業銀行約30%的不良貸款是由各級政府包括中央和地方政府的幹預造成的；30%左右的不良貸款是對國有企業的信貸支持形成的；約10%的不良貸款是國內法律環境不完善、法制觀念淡薄、部分地區執法不力造成的；約10%的不良貸款是政府通過關停並轉部分企業進行產業結構調整(包括軍工)形成的。壹般來說，只有20%的不良貸款是國有銀行信貸管理不善造成的。
值得註意的是，上述原因在1997東南亞金融危機爆發後得到了重視，並在某些方面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首先，政府基本放棄了對國有商業銀行的行政幹預。政府部門從法律角度明確了商業銀行決定貸款的自主權。其次，從政策規定來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國有商業銀行貸款指引》中明確提出，國有商業銀行必須對國有企業實行信貸支持。但自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政府逐漸放棄了這壹指導思想。目前，國有銀行沒有義務向國有企業發放貸款。根據中國人民銀行2003年的調查，國有商業銀行發放的貸款中，超過50%發放給非國有企業(包括外商投資企業和私營企業)和居民個人(包括住房抵押貸款和個人消費貸款)。第三，隨著國有企業改革的深入並取得壹定進展，壹些大型國有企業逐漸成為上市公司，國有企業經營狀況的改善也為商業銀行解決不良資產比例高的問題帶來了可能。第四，長期以來，中國沒有壹部完整的破產法。關於金融貸款案件，有的地區存在判決不公的爭議，有的地區執法不嚴，地方政府幹預司法。但值得註意的是，包括破產法、證券法、公司法在內的相關法律法規正在進壹步修改完善中。總體來看，雖然國有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總體規模較大，但國有商業銀行形成的不良貸款比例並不太高，改革大有可為。
二。國有商業銀行改革取得初步進展
國有商業銀行改革的順序始終是改革的戰略選擇，需要歷史分析。改革初期，我們分配財政和金融資源，優先考慮農業改革、國有企業改革和對外經濟改革，並通過讓步來推動上述領域的改革。各個領域的改革都需要消耗相當多的資源。當金融資源緊張，制度缺乏彈性時，承擔改革成本的主要是金融業。後果之壹就是銀行業大量不良貸款的積累，這也使得金融改革滯後。毫無疑問，當改革發展到壹定階段，我們應該把改革的重點轉移到金融業，來解決這些歷史包袱。
回顧國有商業銀行的改革進程，主要經歷了以下幾個階段:壹是1998年，通過財政發行2700億元特別國債，補充國有商業銀行資本金不足。1999年至2000年，通過設立資產管理公司剝離部分不良資產。二是利用現有資源核銷不良資產。其中，用於核銷不良資產的資金主要包括準備金、撥備前利潤和原始資本。與不良資產規模相比，國有商業銀行的準備金覆蓋率較低。按照貸款的五級分類，他們的準備金不足以彌補虧損貸款，客觀上需要用資本來填補窟窿。從國有商業銀行近幾年的經營利潤來看，有必要也有可能用部分利潤來逐步彌補準備金的不足。通過這些方法，兩家試點銀行將基本核銷歷史貸款損失。三是動用部分外匯儲備和黃金儲備向國有商業銀行註資。應該說，註資只是商業銀行整個改革中的壹步。要想真正把國有銀行改造成商業銀行，需要繼續按照國際會計準則和上市公司的要求，全面清理國有銀行內部資產，完善內部風險控制體系和公司治理，防止新條件下新增不良資產過多，確保新註入資金的良好收益和回報。此外，監管機構也會強調對資本充足率的監管，關註如何在機制上保證不會出現新的大規模不良資產。
總的來說，只有通過有針對性的股份制改革，才有可能建立和完善國有商業銀行內部的公司治理結構，改革才能取得實效。
三、國有商業銀行改革中可能出現的爭議
在國有商業銀行改革的過程中，可能會有許多爭議。我想就兩個爭議發表壹下我的看法，其他爭議可以在問答環節討論。
(1)目前應通過加強管理或公司制、股份制改革來推動。
應該說，這種爭議是改革方案選擇中討論的熱點問題。壹種觀點是先重視企業管理，在搞好企業管理的基礎上再考慮股份制改革。回顧國企改革歷程，我們很容易發現類似的爭議，即問題是管理還是企業機制？是人事問題還是制度問題？如果商業領袖失敗了，銀行的經營能否通過改變管理層得到根本改善？在此基礎上，通過壹定時期的利益積累，進行公司化、股份制改革是否可行？多年的經驗表明，從這種思路出發，國企改革的效果並不樂觀。問題的根源不僅在於缺乏科學的管理，更在於更本質的機制。為此，十六大和十六屆三中全會再次強調了企業改革的方向。
如果把國有銀行和國有企業進行比較，不難發現兩者之間的高度相似性。如果以前說國企像政府機構，某種程度上是“準官僚體制”；國有商業銀行更像壹個政府部門，而不是壹個商業機構。國有商業銀行在人事制度、薪酬制度、員工福利、社會保障、內部激勵機制等方面存在明顯的行政級別制和嚴重的官本位。國有商業銀行負責人的決策權往往有限，缺乏市場化運作。基層儲蓄網點員工與業務發展所需的風險控制能力較高的信貸人員在職責上有明顯區別，但在薪酬上沒有明顯區別。缺乏內部激勵和外部壓力，如果僅僅依靠加強管理，恐怕國有商業銀行的改革會拖很久。
黨的十六大明確肯定了股份制改革的方向，要通過改變法人治理結構來真正改變企業的經營機制。這壹思路同樣適用於國有商業銀行的改革。國有商業銀行的改革本質上也是國有企業的改革。
(2)是否應該積極推動國有商業銀行向公眾控股的上市公司轉型？
壹種觀點將上市曲解為改革的終極目標，認為上市的目的是為了滿足融資的需要，補充國有商業銀行資本金的不足，解決管理層的內部激勵問題。需要註意的是，國有商業銀行上市的目的不僅於此。
上市只是改革步驟中的壹個階段，如果按流程劃分，也只是整個改革進程的前半段。事實上，既然國家有能力向國有商業銀行註資，上市主要不是為了籌集資金或者解決激勵問題。改革的最終目標是建立壹套新的市場激勵和約束機制，強調投資者的利益，徹底打破國有商業銀行的“準官僚體制”，改變“官本位”的經營目標，通過合理的績效激勵機制、充分的風險控制和資本約束，使國有商業銀行成為真正的市場主體。
上市作為重要的壹步，關鍵是要解決長期的問題，尤其是來自其他部門的制度約束。比如商業銀行的稅收。長期以來，我國商業銀行稅收方面存在壹些不符合市場經濟規律的規定，稅務部門也承認這壹點。但是因為要改的稅率很多，所以總是要按順序排好。在國有商業銀行真正面對資本市場和公眾投資者之前，國有商業銀行稅制改革很難提上日程。只有通過國有商業銀行上市倒計時方案，這些問題才能提上日程。在人事、福利、社保、經營自主權上也差不多。只有當國有商業銀行面臨上市的緊迫性時，各部門的配合和相應的變革才會成為當務之急。事實上，如果沒有足夠的外部壓力，沒有哪個主管部門會主動放棄自己的權利，改革的進程可能會被拖長。
從廣義的公司治理來看，商業銀行的業務經營涉及公共利益，需要增加透明度，加強公眾監督。國有商業銀行通過股份制改造和上市，必須達到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要求，上市為真正的公眾監督創造了條件。因此，政府註資的意義不僅僅是改善銀行的資產負債表，而是建立壹種新的高效利用儲蓄的金融中介機制。因此，從更實質的意義上說，只有上市，施加足夠的外部壓力，才能真正建立和完善公司治理結構，有效切斷體制運行機制，確保國有商業銀行改革的成功。
壹些大型國有企業的改革，特別是股份制改革和上市後的變化，為國有商業銀行的改革提供了很好的範例。我們可以觀察到，壹些大型國有企業在公開發行股票之前也是機構化的，所有者缺位導致內部人控制大量存在，經營效率低下，績效不佳。股份制改革上市後，對企業的監管不再停留在政府主管部門的層面。上市後，來自國內外公眾投資者和機構投資者以及國內外證券監管機構的監管要求，迫使上市公司在信息披露、業務經營和市場策略上更多地考慮股東的利益。應該說，如果沒有股份制改革，沒有上市的外部壓力，沒有戰略機構投資者和公眾投資者的監管，沒有獨立董事的引入，內部的改革壓力可能不會形成轉換機制的力量。沒有上市、股權調整和足夠的外部監督和壓力，改革可能難以取得實效。商業銀行也是如此。上市後必須接受股東、監管機構、社會公眾等利益相關者的監督，進行詳細的信息披露，在完善會計準則的基礎上充分考慮股東的利益。因此，通過推動上市，可以促進規則的整體改變，加強公司治理，有效防止改革中“走得更遠，退兩步，又回去”的重復現象。
四。銀行業改革的前景:潛力與困難
從積極的壹面來看，雖然我國金融市場還處於初級發展階段，金融產品還不夠豐富，金融工程的應用也不復雜，但間接融資在整個融資結構中占有很大比重。中國M2與GDP之比接近200%，中國市場巨大的人口優勢將為中國商業銀行發展傳統業務和創造新品種，包括中間業務、跨市場金融產品業務、消費信貸、抵押貸款等。從利率結構來看，存貸利差仍處於高位，商業銀行盈利前景看好。
從負面來看，中國的金融專業人才還存在壹些不足。但觀察其他產業部門的發展，不難發現，雖然人才的發展需要壹段時間，但總體而言，中國人勤奮好學，大學畢業生數量眾多，在很多技術領域的競爭中都能趕上和適應。現在年輕人學習金融的熱情很高。我相信，有了適當的激勵，人才開發可以很快滿足需求。雖然從短期來看，我國金融創新領域的人才可能會出現短缺，但金融運營、金融工程等領域的人才是可以快速培養出來的。我們相信，隨著改革的發展，特別是隨著激勵制度的到位，人力資源將迅速發展，包括吸引海外人才。中國的儒家文化，長期以來對知識的尊重，加上良好的教育制度，會促進人才的逐步到來，這個問題大概會在改革的過程中得到解決。當然，我們還是需要重點解決能夠適應現代金融和國際競爭的高端管理人才的短缺問題。
我們不能低估銀行業改革的難度。從世界範圍來看，金融體系的改革比其他領域的改革更加艱巨。無論是休克療法還是漸進式改革，相同點都是培育服務於市場經濟的機構，建立相應的法律法規。制度的建設和法律法規的完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成。改革需要面對大量機構成長不到位的問題:壹是銀行、證券、保險、信托、基金等金融機構成長不夠；第二，金融機構的主要客戶，尤其是貸款客戶，是企業的改革和成長，比如JanosKornai提到的預算軟約束，存款客戶和投資客戶是否有正確的判斷能力和投資理念等。第三，金融監管機構的建設，包括體系的合理化、目標責任的明確化、高素質人才的聚集、機構的公平與誠信等。，在過渡過程中需要時間來實現；第四，會計準則的改革。由於計劃經濟的會計制度與市場經濟的會計制度差距很大，在認識不足、會計人員不足的情況下，直接移植西方的會計制度很難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但也存在每壹步改革能否跟上整體改革要求的問題。第五，會計師事務所、資產評估機構、評級機構的發展，這是壹個從無到有的過程，需要較長的時間，需要自身修養與對外開放相結合；第六，破產法的發展和執行需要立法、司法和行政改革。沒有好的破產法和破產程序，就意味著信用環境差，不良貸款高。第七，稅制改革和提高公共財政的公信力，特別是以個人和公司財政為例，各級財政要解決軟約束和不規範行為的問題；第八，風險管理的市場建設，因為金融業必須有壹個風險轉移和規避的市場體系；九是機構投資者的成長，這是推動資本市場和金融產品發展的必要環節。這些機構的成長需要很長時間。在這些機構還不夠成熟的情況下，寄希望於銀行業不良資產低，資本市場幹凈，醜聞少，保險業非常健康，似乎不太現實。我們希望組織的成長可以更順利，但也不能太理想化。金融改革和制度成長是相互促進、互為條件的。
短期內，壹個值得關註的問題是，外資銀行進入後，對高端客戶的爭奪會加劇。根據壹些國家的統計分析，對於商業銀行來說，最重要的利潤來自於10%的高端客戶，這些客戶可以為商業銀行帶來近80%的利潤。這些高端客戶是進入中國的外資銀行和國有商業銀行競爭的主要內容。雖然中國銀行業擁有龐大的服務網絡和客戶群，但如果在高端客戶的競爭中失利，可能會出現很大的問題。從中長期來看，我們對國內銀行業改革的前景充滿信心，希望更多的外資金融機構加入這壹市場，促進競爭、創新和改善服務，促進經濟繁榮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