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已是高嬸和李長學壹起第六次跑銀行了，“高嬸，這儲蓄所行嗎？貸款都得在支行辦吧？”
? “要是不行，她早就把咱拒絕了？妳沒註意她那裏有對公窗口嗎？”
? “對公窗口”李長學是早就看見了，實際上他是不相信在這裏能貸出款來。高嬸穿著壹身洗得發白的工作服，褲腳上還有壹塊補丁。無論是從高嬸的著裝，還是從她的外貌似乎都和街辦主任書記聯系不上。她更像壹位和藹可親的老大媽。她高壹腳低壹腳地跟李長學走在壹起，壹邊走壹邊說。在李長學聽起來更像是老壹輩的嘮叨“這儲蓄所離我這近，她們所長我熟，到別處咱兩眼壹抹黑，更難辦。”
? 儲蓄所的周所長見高嬸和李長學來了，露出了少有的如釋重負的笑容，遠遠的就像壹個孩子似朝高嬸喊道:“高嬸，還是真不錯，貸款還真的批下來了，開始我都沒信心了，這真是開創了好幾個從來沒有過的第壹次呦。”
高嬸和李長學聞聽貸款批下來了，更是大喜過望。李長學高興的差點蹦起來。高嬸眼裏也濕潤了，連聲地說：“謝謝，謝謝周所長。”
? “這次批下來三十萬，妳可辦手續了，半個月內就能劃到妳的賬上。妳要在我這裏開戶呦，也增加壹下我們所的業績嘛。”周所長又興奮地朝李長學補充說：“這是我們所第壹次貸給個體戶款，是開創了歷史先河的，也許以後這種貸款就多了。在這個意義上講，高嬸，我還真得謝謝您，是您的韌勁創造了奇跡，也使我們多了壹條增加業績的路。”
? 李長學壹聽只批下來三十萬，心裏有點別扭，但並沒有言語流露，他知道這對老百姓來說已經是壹筆巨款了。現在誰要是能混上個萬元戶那就是王子了，如沒有高嬸的擔保與不辭辛苦不怕風險的鼎力相助，這款是絕對貸不出來的。我是為了給自己掙錢，那高嬸又圖的是什麽呢？
從銀行出來，李長學問道：“高嬸，這街道工作又累又不掙錢，有高薪企業聘您，您怎麽不去呢？”
? “長學呀，黨中央鼓勵壹部分人先富起來，大家響應號召，沖上了致富的賽場，總得有人將跑道上的小石子撿壹撿，將障礙搬壹搬，好讓選手跑得快壹些，跑得穩壹些啊。妳說是不是。妳看看街道裏有多少返城的，有多少下崗的，有多少因殘因病致貧的，這些人都牽著我的心啊，我哪能走啊。”高嬸緩緩地說，那目光裏飽含著牽掛，飽含著責任。
? 高嬸輕輕的幾句話讓李長學感到壹種震撼，壹種溫暖，他是受過苦的，他更理解人在困難時對外來幫助的苛求。李長學慶幸他身邊有這樣壹批人，這就是報紙上說的人民公仆吧。他又想到了李天宇，暗思，自己成年以來身邊的人總是給自己帶來感動。
“長學呀，我有壹事還想讓妳幫幫忙。”
? “好的，高嬸，您就是讓我上刀山，我也上。”
“不用妳上刀山，裕記胡同的大三，妳認識吧。他腿有殘疾，他父親又病了，家裏實在困難。妳的公司有沒有大三能幹的活，能不能把大三招到妳們公司去。”高嬸望著李長學輕輕說。
“有他能幹的話，他腿有殘疾，腦子沒問題，我那的活他幹的了。還有8號院的小紅也是腿有毛病。您就通知他們倆到我那上班吧。”李長學爽快地答應。
? “還是妳親自去跟他們說吧，他們會感謝妳的。”
“還是您通知吧，他們會感謝政府的，他們的心裏更踏實。”
“好吧，我通知他們到妳那裏去面試，後面的事情妳自己定。”
……
?李長學回到單位情緒大好，道：“貸款下來了，就是三十萬少了點，要是再多點就好了。”李長學話音壹落，屋裏響起壹片歡呼。
“哥，識舉吧，三十萬也差不多呀，月初妳給球廠30萬，咱賣兩輪，月底再湊點，這壹百萬的任務不就湊上了呀。再說咱還有壹些自有資金呢，壹個月內也許周轉不止兩次呢，再說就是少點，我看也沒事，下月再補上嘛。”李長英望著李長學的眼睛細細地說。
這話從李長英的嘴裏說出來，李長學聽著有些驚呀，擡頭看了她壹眼，發現她將長辨子優雅地盤在頭上，人又長高了似的更顯苗條秀麗，仔細壹看，她穿了壹雙厚底鞋，調笑的話便到了嘴邊。李長學壹想哥調笑妹子不合適，話到嘴邊變成，“長英，行呀，學會資金運用了。”
? “哦，這就叫資金運用呀，沒問題，這我會。謝謝哥表揚，哥這壹表揚，我感覺我腦子開竅了，變聰明了。”李長英的壹番話引得大家壹陣輕松的笑。
可李長學笑不出來，壹個月資金周轉兩輪？想什麽呢？也可能壹輪也輪不過來。李長學正沈思，袁有才道：“李總，外邊有人找您。”
“那來的？”
?“您出去看看，是壹位漂亮的美女，說是您的朋友。”袁有才說話時壹臉神秘的笑。大家聞聽紛紛向窗外了望。
? 李長英聞聽沒等李長學動身，她卻率先跑了出去。李長英在李長學的眼裏永遠是壹個小妹妹，實際上此時的李長英早已不是高中剛畢業那會的李長英了。她跟著李長學這幾年下來早已閱人不少出落成壹位成熟女性了。但她有壹弱點，但凡李長學跟女性解觸，尤其是跟漂亮的未婚女性接觸，李長英就緊張。
李長英在室內時是壹遛小跑，她推開門後卻是穩穩的邁出了壹小步。她見來的女士穿了壹件束身的灰色風衣，顯得穩重而低調。可身體曲線又被風衣完美地勾勒出來，風衣下面露出的紅色長裙下擺很完美地托起了素色風衣。她幽黑卷曲的長發披在肩頭，修飾整齊的彎眉下是壹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眼睛似乎會說話，有幾分非天然的羞澀，有幾分友善的目光似在探尋。也算閱人不少的李長英從夏晴那略重的脂粉和風衣壹眼就看出這是冰城女子的典型裝束，來人定是李長學口中的夏晴。李長英心中湧起壹股說不清的嗞味。李長英還沒來得及開口，李長學已快步走出，迎著夏晴，道：“歡迎，歡迎，早就盼著妳來呢。”說著倆人的手握到了壹起。
? 李長學將夏晴引進辦公室。李長英隔著玻璃隔斷墻有意無意地總是瞄著總經理辦公室裏的李長學和夏晴。她見他二人有說有笑就莫名的心中酸楚。李長英倒了兩杯茶端進李長學辦公室，先是將壹杯放到了李長學的面前。她見李長學還是不給她引見，心中的酸更濃了些。有意地將另壹杯茶撴在了夏晴的面前，沒有言語。夏晴客氣地起身道：“謝謝。”
李長英嘴裏擠出“不客氣。”幾個字走出李長學辦公室。李長英心中的酸氣排解不開，她坐到了李長學辦公室隔斷墻的另壹側，這裏正面對這夏晴的側面，夏晴擡頭就能看見她。
夏晴看見李長英坐立不安的便問李長學道：“那位女士是？”
? “哦，她是跟我壹個高祖父的堂妹。”
?“高祖，曾祖，祖父，父。五代之內不算遠。是屬於近親呀，願不得這麽關心妳。”夏晴道。
? “我沒看出來。不過她進步挺快的，現在是我的財務總管，幹的還不錯。”
? “妳們男人就是心粗。如我沒猜錯的話，妳這位妹妹壹定是挺戀哥的。妳這個當哥的不能只管工作，應多操壹份心盡快給妳這妹妹找個婆家。”
? “我給她介紹幾次對像了，她要麽是不見，要麽就是挑三撿四的談不成。”
?“她拿妳當偶像當榜樣，那能談得成嗎？像妳這麽優秀的不好找。”夏晴說罷掩嘴咯咯壹笑，臉染緋紅，眼裏流出壹絲嫵媚。
? 夏晴的這兩句立刻把李長學逗笑了。這麽多年還真沒有人這樣表揚過他。他聽著是從心裏就舒服。李長學不知為什麽，他此時不敢直視夏晴的眼睛，道：“妳的變化才大呢，這才幾年妳已成為資深白領企業高管了。”
夏晴聽李長學如此壹說苦笑了笑。她平時是難得聽見真話的，有恭維也是男人那專屬的恭維。這幾年說的好聽點是分分秒秒都在拼搏，說不好聽那就是分分秒秒在掙紮，不知什麽時候就可能被人打沈了。幹的這個助理表面看挺光鮮的，內裏只有夏晴自己清楚。夏晴道：“我這幾年可不易，我在華夏幹了半年多就被炒了魷魚。又和老鄉開了壹家貿易公司，幹了壹年多就幹不下去了。知道幹時方恨少，感覺到了自己知識不足業務不行只能惡補。我又重抄舊業回賓館邊做按摩邊上夜大。結識韓壹凡以後才又加盟了華安集團。這壹晃又快壹年了。”
“在華安還好吧？經過幾年歷練這回如魚得水了吧？”李長瞄了壹眼夏晴語音輕輕地問。
“壹言難盡。就算風險和機會並存吧。我的頂頭上司看中了楚江數控機床廠。他想辭職幹實業去。他許諾他走了推薦我出任濱海市分公司經理，前提是我得拿下濱海XX公司。”夏晴壹邊說著壹邊望著玻璃隔斷外，壹幅心事重重的樣子。
李長學壹聽卻是暗暗吃驚，這都是他沒聽說過的大手筆。原來掙錢還可這樣掙。李長學順著夏晴的眼睛向玻璃隔斷外望去，見李長英氣鼓鼓地將手中的報紙摔到了辦公桌上。李長學知道夏晴在這種氛圍裏無法集中精力談事。而自己恰恰還有許多事要和夏晴交流。李長學道：“夏晴，這裏有壹家不錯的餐廳，經營的東北家鄉菜很有名。咱去邊吃邊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