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夫壹年多前去世了。這壹年多來，我無數次想寫點什麽，卻始終沒有寫出來，因為我還是不相信風華正茂的大姐夫已經離開了我們。潛意識裏，他是在外面打工，年底和其他農民工壹樣過年，然後大聲喊大家去他家吃火鍋吃酸菜魚。那天是清明節，侄女說要回鄉下給父親上墳。我突然意識到大姐夫再也不會回來了。
壹個活潑健康的活人是怎麽突然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的？這種突然消失給親人帶來的痛苦，比年老體弱和死亡帶來的痛苦還要多。
大姐夫的死是因為壹場意外。
去年冬天的壹個晚上，我侄女慌慌張張給我打電話，說她爸爸在工地出事了。我的心突然咯噔了壹下。當時雖然很著急，但只是覺得，沒事的。大姐夫在重癥監護室睡兩天就會醒。只是人要承受痛苦，承受損失。我從未想到他會有生命危險。
第二天，侄女告訴我，大姐夫顱內出血需要開顱手術。我說，動手吧。雖然開顱手術有風險，但是現代醫療技術發達，應該沒有問題。又是壹天，侄女說，CT檢查後，大姐夫顱內壓過高，無法手術，腦部沒有血液循環跡象。醫生說他已經腦死亡。我趕緊問侄女是否還有心跳和呼吸。侄女說昨晚心臟停跳了，然後醫生又壓回去了。侄女抽泣著說，我覺得爸爸不行了。我的心猛地壹跳，我立刻大喊，妳在說什麽？人還活著妳會難過嗎？侄女立刻不哭了，哽咽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二姐趕到大姐夫出事的地方。坐在公交車上，第壹次感受到親人即將離去的心痛和無奈。妳不是說有奇跡嗎？大姐夫睡了幾天突然醒了怎麽辦？他壹直對生活很樂觀，對未來充滿信心。他為什麽不能活下來？我不相信他撐不過去。他小時候，家裏很窮。刮風的時候，墻房裏沒有燈。他和家人默默地擠在角落裏，第二天他到處找報紙貼墻壁。夏天下大雨，屋裏下小雨。他勤勤懇懇地拿著鍋碗瓢盆去接雨水，從不頹廢也不抱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幫父母犁地，冬天閑暇的時候去山裏挖撿柴火。他常常笑呵呵地說，人只要有壹雙勤勞的手，壹顆奮鬥的心，再苦也不會難過。他和姐姐結婚的時候，唯壹的壹間房子出現了漏雨，於是挖開了房子的地基，摻了泥燒了磚，用勤勞的雙手在破舊的房子旁邊蓋了壹間磚房。後來，他跟著老鄉去了山西大同的煤礦和福建泉州的工地。他憑著硬朗的體魄和不屈的鬥誌，把木屋換成了小樓，他還要買彩電、冰箱、洗衣機。兩年前，他在縣城買了壹套商品房。走遍全國，歷盡艱辛的大符節，似乎早已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他怎麽可能活不下來？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我侄女說的話。
大巴在高速公路上疾馳，我想起了大姐夫開朗善良的為人處事風格。我上高中的時候家裏交不起我的學費，我大姐就去村委會幫我貸款。村委會出納覺得大姐夫窮，不願意貸款。大姐夫說，妳是怕我上不去，還是怕年輕人上不去？不要欺負窮人！出納猶豫借120元。這在80年代是壹筆巨款，大姐夫用了4年才還上。正是那筆“巨款”讓我走進了校園，獲得了無價的知識，從而走出了大山。幾年前，大哥的女兒考上了縣裏的壹所重點中學。大哥經濟困難，不肯讓侄女去縣城讀書。大姐夫聽說後，馬上拿出400塊錢給了侄女，並承諾每年補助學雜費。現在，承諾沒有實現。以他壹貫熱情大方的性格，他要挺過這個難關，然後兌現承諾。
壹路回到大姐夫強、義，車子很快就到了江油。沒吃飯，我們直接去醫院找重癥監護室的醫生談。醫生說腦死亡其實就是人的死亡。我問醫生為什麽不做手術。醫生還解釋說，顱內高壓，如果打開顱腔，所有物質都會湧出來，最終死亡。我覺得這是小縣城醫生技術不太好的借口，所以強烈要求聯系華西醫院腦科專家會診。醫生說已經把CT片送到華西醫院咨詢了。我還是不相信大符節會死，因為他曾經堅定地告訴我們，他會創造更多的財富，讓家人過得更好。還說會壹直支持女兒讀完大學，讓我們80歲的老母親贍養。他似乎有壹股山泉般流淌的激情和力量，對生活、對家庭、對鄰裏充滿了無限的熱愛。他怎麽能這樣走了？
馬上私下聯系了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壹醫院的腦外科醫生，把大姐夫的腦部CT圖像發了過來。只要重慶專家說有壹線希望，不管花多少錢，我都會讓大家壹起想辦法。然而，重慶專家的壹句“我怕我有生命危險”徹底擊碎了我們的希望。那壹刻，我深深體會到無法回天的絕望。大家在醫院長長的走廊裏放聲大哭。侄女哭著說，醫生，請救救我爸爸。只要他能活下來，哪怕變成植物人，我們也願意伺候他壹輩子...我姐早就哭了，像個木偶壹樣坐在那裏，茫然的看著我們。
我堅持要去大姐夫出事的工地。去砂場的時候，工友指著四五米高的工作臺告訴我，他是從上面摔下來的；摔倒的時候頭撞到了地上，撞到了壹塊石頭，所以顱內出血。我站在工作臺前，淚流滿面。那天下午他為什麽忘了戴安全帽？
我們不得不接受大姐夫離開的事實。在侄女的號哭聲中，大符節從千裏之外回到了鄉下的老家，靈柩停放在他辛辛苦苦、疲憊不堪搭建的磚房裏。畫像是他的工友們下班後用手機拍的照片，他年輕的臉上充滿了活力。
大姐夫的人生永遠定格在52歲。
大姐夫走了，壹去不復返了。只要壹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再也聽不到他爽朗的聲音，我就心痛。清明又來了。在細雨蒙蒙的春雨中，我只能祝願大姐夫在另壹個世界裏繼續勇敢、堅強、溫暖地活著。
“巴蜀文學”產生了
主編:筆墨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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