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貧社”引進孟加拉“窮人銀行”模式，歷經13年的中國鄉村試驗，在探索中國“窮人銀行”模式的同時，也為中國的扶貧事業打開了另壹扇門。孟加拉“窮人銀行”的中國之路 證券時報記者楊蘭 2006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尤努斯創辦的孟加拉格萊瑉銀行（GrameenBank，意為鄉村銀行）被稱為“窮人銀行”，鮮為人知的是，早在13年前，這個“窮人銀行”的模式就已經被引入中國並在中國這塊土壤上試行了13年。 最近尤努斯的來訪，就像“刮了壹股風過來，對中國小額信貸的發展是壹個很大的推動”，中國社科院農村發展研究所杜曉山教授說。 13年前，即1993年，由杜曉山主持的“小額信貸扶貧研究”課題組引進了孟加拉格萊瑉銀行模式並先後在中國的5個縣進行試點，至今，它的情況怎樣呢？證券時報記者對杜曉山教授的專訪揭開了孟加拉“窮人銀行”中國鄉村試驗的神秘面紗。 10萬美元起步 早在80年代中後期，杜曉山就開始著手扶貧領域的研究。當時扶貧貸款的現狀是，要麽被層層節流挪作它用，要麽貸給了那些辦企業的個體工商戶，真正到達農民手上的微乎其微；二是貸款不管到了誰的手上，幾乎都收不回來。 “這是兩個頑癥，也是我們最困惑的難題。”杜曉山認為，農民能不能借到錢和能不能還錢之外，更深層次要考慮的就是扶貧機構自身能不能長久地自我生存。 在壹次國際研討會，杜曉山發現孟加拉的格萊瑉銀行在不同程度上都解決了他們的困惑。九十年代初，杜曉山他們開始在社科院的刊物上、報紙上以及各種研討會上進行宣傳，“但是那時沒人註意這事，學術界也有很多人認為人家的經驗再好也不適用我們。” 但杜曉山和他的課題組希望用實踐來說話，出於這樣壹個動機，1993年杜曉山去了孟加拉考察。去之前，他們就定了河北易縣作為試驗點，與當地政府溝通也很順暢。考察結束，在與尤努斯交換意見後，杜曉山他們得到了孟加拉格萊瑉銀行信托基金（GT）的5萬美元低息貸款。 “他的理念是‘我可以借給妳，但我不可以送給妳’，他對農民也是壹樣的理念，這個理念就是要讓農民建立發展的、自我增強能力的意識。” 1994年格萊瑉銀行的5萬美元到位，同時杜曉山他們還得到了美國福特基金會的5萬美元贈款，加起來是10萬美元。 接下來，為了取得壹個相對合法運作的身份，杜曉山他們請易縣政府出具了允許社科院在易縣做試驗點的文件；同時在當地民政局註冊了壹個非盈利的社團法人—“扶貧社”。扶貧社由當地政府推薦壹位負責人全職參與扶貧社工作，但屬公務員編制，享受公務員待遇，其余的工作人員全部從社會招聘，由扶貧社發薪。 河北易縣之後，杜曉山他們又先後在虞城、南召、丹鳳、淶水和金堂5個縣建立了小額信貸扶貧試驗點。 據說，運作最初國務院扶貧辦的態度是“口頭支持”但沒有任何文字，直到1999年12月，扶貧社運作了5年之後，人民銀行才給了社科院壹個批準文件，允許社科院繼續按現有模式試驗，同時，國務院辦公廳和扶貧辦也都下文表示了支持這項試驗。 孟加拉模式的拷貝 “除了機構和孟加拉銀行不同之外，我們幾乎原封不動地把它的模式拷貝過來了。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是獨立運作的，我們是要跟政府協調、接受社科院的指導的，帶有點半官方的性質，當然還有就是我們不可以吸儲。”杜曉山說。 雖說是照搬，但杜曉山他們還是根據中國的國情作了壹些相應調整，他們稱之為“中國式小額信貸模式”（詳見“扶貧社運作模式”）。 與孟加拉格萊瑉模式相同的是，中國模式同樣以貧困家庭中的婦女作為主要目標客戶，按照尤努斯的說法，是因為“婦女流動性低，違約可能性低，同時由於她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更有決心和毅力使自己的家庭擺脫貧困，故而更為珍惜借貸的機會。”格萊瑉銀行貸款人中，婦女的比例已經由最初設定的50%提高到了現在的96%。而杜曉山告訴記者，中國模式中，婦女貸款的比例是85%以上。 事實上，孟加拉格萊瑉模式可以簡單地歸納為：以婦女為主體，五人小組聯保，每周分期還錢，按照貸款額的5％收取小組基金和強制儲蓄作為風險基金，按期還款以後還可以接著貸並可以提高借款金額，可以無限期地循環貸款。 杜曉山解釋，其實五人小組聯保可以視為是擔保的壹種形式。 2001年到2004年，格萊瑉銀行開始了“格萊瑉二代”的模式轉型。“格萊瑉二代”的特點是，采取建立在借款者個人信用基礎上的彈性貸款機制，只要信用良好，借款者就可以提升貸款規模，直至貸款額度上限，如果無法如期償還，其貸款額度上限就會下調。也就是說，這個時候聯保小組的作用已經減弱了，貸款的期限也變得更加靈活。 2004年8月份，杜曉山他們在孟加拉格萊瑉銀行副總經理沙迦汗·阿裏的指導下試驗了模式二。“模式二中包含了模式壹（整貸零還），又增加了壹種貸款方式（整貸整還），是壹種有更靈活貸款額度、期限以及還款方式的貸款模式。”杜曉山說。 平均90%的還貸率 說到運作的最終效果，杜曉山並不同意有些媒體誇大其辭的說法，他以壹位學者嚴謹的態度說：“總體上說得過去，但不完全是非常樂觀的”。 在社科院試點的6個縣裏，陜西丹鳳的扶貧社最後交還給了當地政府，原因是“當地政府幹預過多”。 在做易縣試點時，杜曉山他們參照孟加拉的模式，定下了8％的利率。1996年他們在陜西丹鳳又建立了壹個試點，這個試點後來被政府接管後，利率由8%降到了3%，雖然政府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顯然“混淆了信貸與救濟的區別，扶貧社長期的虧空就難以彌補”。最後，社科院關閉了丹鳳試點。 “過去的經驗表明，政府幹預程度越大，經營效果往往越差。”杜曉山說，他們後來認識到，如果是短期項目，還可以依靠政府，但如果是長期運作，則壹定要與政府脫鉤。現在，他們的河北易縣、淶水、河南南召、虞城等四個試點項目都已經與政府脫鉤。 至於還貸率，杜曉山認為已經“越來越好”。在淶水、金堂縣還貸率已經可以達到100%，但因為有些要求每周還的貸款可能會拖到兩周三周之後還，所以杜曉山寧願把這個數字說成99%。 目前除了虞城還有虧損之外，其他幾個點已經基本上實現了持平或盈利，平均還貸率達90%以上。 據了解，扶貧社在河北省易縣累計向1.9萬多農戶發放小額貸款6700多萬元，婦女受扶持率占83％，全縣近6000戶貧困戶實現了脫貧。 社科院的壹份統計數據顯示，扶貧社先後***投入貸款資本金1500多萬元，累計發放貸款1億多元，目前正在獲貸款支持的貧困戶16000戶左右，累計受益農戶3—4萬戶，覆蓋貧困人口約15萬人。 “扶貧社”面臨轉型 對於遊離於政府和商業化運作之間的扶貧社來說，除了面臨其身份的合法化問題之外，由於“只貸不存”，還面臨著嚴重的資金饑渴。 在最初籌集的10萬美元之後，孟加拉格萊瑉銀行又先後給了社科院壹些低息貸款，總額加起來約600多萬元人民幣。“其他的資金來源主要是贈款和委托款。”杜曉山說，福特基金會、澳大利亞國際開發所、臺灣愛國商人楊麟等都先後給了項目很大的資金支持。 但顯然，有限的資金來源無法使項目做大，這也是格萊瑉模式在中國運作13年而始終沒有做大的壹個原因。 “扶貧社的治理結構還有問題，人員素質還需要提高，面臨著大的改造和調整。”在杜曉山看來，這些調整都需要資金支持，而社科院現在只能先打基礎，跟中央去爭取政策。 杜曉山還有壹個觀點，他認為格萊瑉模式在中國試驗13年，事實證明這種模式在中國是可行的，而社科院也已經到了完成歷史使命的時候。 “我們社科院不是搞企業不是做銀行的，我本身也不是銀行家，我們應該給我們的機構找壹個好的出路。”杜曉山說，他希望國家出臺政策，這樣就可以按國家的政策把它變成壹個公司或者交給壹個公司，又或者交給壹個銀行或者成立壹個銀行。他希望在平穩的過渡過程中對扶貧社進行改制，最後使之變成壹個財務可持續發展的、為窮人和為弱勢群體服務的金融或者準金融機構。 事實上，杜曉山他們的嘗試已經引起了壹些有識之士的興趣，盡管目前仍然沒有明晰的政策出臺，但顯然他們看好這壹市場。目前已經有壹家深圳的投資公司著手與社科院接觸，並派出專業人士幫助扶貧社改善經營管理。 扶貧社運作模式 模式壹：扶貧社從1994年成立時就采用的運作模式，主要的特點是： 1.以貧困家庭中的婦女作為主要目標客戶。 2.服務進村到戶。所有的貸款申請、培訓、取得貸款以及還款都在農戶所在的社區（村）內完成。 3.整貸零還。第1輪貸款額度上限為1000元、貸款期限1年，借貸成員需要分期（每周）償還貸款利息和本金。如果第1輪貸款能夠按時償還，則可得到更大些額度的後續貸款，目前由於受資金的限制，第2輪及後續貸款額度上限為2000-3000元。 4.農戶的組織方法為采取連帶小組方式，強調社員相互合作和監督。典型的組建小組的方法是：社員自願組成5人小組（直系親屬不得在同壹組內），壹般6－8個小組構建壹個中心，分別選出組長和中心主任。小組成員間要互相幫助和監督，並發揮聯保作用，形成自身內部的約束機制。每周由中心主任和信貸員召集所有成員參加的中心會議，主要是檢查項目落實和資金使用情況，辦理放、還、存款手續等。 5.小組基金和強制儲蓄：按照貸款額的5％收取小組基金和強制儲蓄作為風險基金，在農戶按期還清貸款之後將強制儲蓄退還給農戶。 模式二：2004年8月份開始試驗，主要的特點是： 1.成員標準：貧困農戶家庭凈資產不超過兩萬元，上年家庭人均純收入1500元以下，以有創收能力的婦女為主。 2.小組基金和強制儲蓄：小組基金按貸款額的1％在放款當天壹次收清，強制儲蓄是每周按貸款額的千分之二交納。 3.五戶聯保形式不變。 4.貸款額度：第壹期2000元為上限，第二期3000元為上限，第三期以後以4000元為上限。 5.貸款的回收：貸款的額度和時間根據用戶項目、性質、周期、效益情況來決定。目前有兩種方式，壹是整貸零還按周還款，全部貸款在50周內還清。二是整貸整還，即按協議還款，最長期限不超過九個月，扶貧社只在每周收取利息、個人儲蓄，本金到期壹並歸還，由信貸員每周在中心會議上收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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