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誌是個矬子,受父母遺傳,爹娘都矮,他爹外號"二尺半”。軍誌不但矬,走路腿還羅圈,沒壹分人才,可軍誌人小胸寬,心路大。八十年代剛開放,政府號召發家致富,搞企業,銀行的錢暢著貸,但多數農民不敢貸,貸了不知怎麽花,花了拿什麽還?銀行放貸的也愁,村幹部也愁。軍誌前兩年到山西販過牛,也是出過門的人,他壹個表姐夫在銀行當主任,叫上支書羅平,拿了瓶酒和壹只鹵雞,三人坐下喝,羅平說,我想了八個晚上,把全村人濾個遍,除幾個當兵的,就妳走的遠。主任說,咱是親戚,壹鄉裏看就妳做過生意。羅平說,帶個頭,搞他狗日的壹個企業,也上個報。主任說,就是,人橫豎就活這幾天,幹也是死,不幹也是死,就不如幹。軍誌被兩人壹唱壹合捧得有些發飄,撓著頭皮說,那我幹點啥?兩人說,妳說。軍誌說,咋也不能再販牛,現在都買拖拉機了,沒人要牛。兩人說,不販牛,販牛掙錢也是牙行牛販子,上不得臺面,咱幹企業。軍誌又撓了撓頭皮,說,山西山裏收麥子不多,可到處都是刀削面。主任見多識廣,壹聽,來了主意。咱開面粉廠。書記腿壹拍,對,咱有小麥,磨了面賣他狗日的。軍誌問,就這?兩人腿壹拍,就這!
就這,軍誌在全鄉開了第壹個面粉廠。開始很是紅火,新蓋面粉廠晝夜燈火通明,機器"咣咣”響不停。拉面的貨車也是出來進去。軍誌新買了壹輛日本玲木摩托車,打扮的光頭凈面,旋風壹樣,廠進廠出,壹派風光。每到中午,就派八喜到劉家的鹵雞店弄回幾只鹵雞,用刀剁成幾塊,吆五喝六,招待上面來的各路客人。餵狗的二扁和軍誌有親戚,隔天就到面粉廠拾半筐骨頭。二扁到街上,聞著半筐卣雞骨頭的香,咂著嘴吞壹口唾沫,悄悄說,看軍誌,光骨頭兩天就是半筐,壹座金 山也經不得這樣吃。 這話不知怎麽傳到軍誌耳朵,二扁再去撿骨頭,軍誌就用牙簽剔著牙花子說,二扁,就妳那點能耐,撐死也就是撿撿剩骨頭,妳小生意怕吃,我大生意不怕,吃個雞子,喝個湯水,灑灑水的事。他把鹵雞說成"雞子“,把酒說成“湯水",二扁被臊的臉紅,連說,是是是,我壹個餵狗的去哪比妳這大老板。
嘴上這麽說,行動上軍誌也成了大老板,他往山西走面,不是自已去,還雇了本村的六成和八喜作跟班。六成和八喜是兩個懶人,壹天凈想著吃巧糧食,兩人見軍誌生意紅火,就找軍誌,說咱從小不賴,妳發大財怎麽也得讓我兩弟兄跟妳喝□湯。軍誌滿口答應,只說,咱在家可稱弟兄,到外面可得分清,我是經理,妳們是跟班。兩人連忙點頭說,必須必須。果然,到了外面,兩人壹左壹右不離身,壹個拎包,壹個拎衣服,到地點壹談業務,軍誌把臉向左壹扭,六成忙抽出壹顆煙安在軍誌嘴上,軍誌又往右壹扭,八喜早讓打火機噴出四指高的火苗把煙點上,軍誌深吸壹口,又無比受用的噴出壹根長長煙柱,這才正式和人開談。
山西人愛吃刀削面,缺面,河北人不吃刀削面,但有面。軍誌抓住了壹個機遇,就往大處做,他在山西租了庫房,派了八喜、六成做總代理,他在家坐陣指揮,順便還迎接各路客人,跑貸款,收小麥。麥粉源源的往山西運,六成和八喜不停往回打電話報喜,說面粉銷得好得不得了。只是錢回的緩慢。軍誌每催,兩人總是回話,這不是毛病嗎,結賬都是到年底。真到了年底,主任來催,不還本也得還利息吧。軍誌拍胸脯說沒問題。當主任面給八喜打電話,兩人說正在催,快了。可至到臘月二十,也不見回款,軍誌有些坐不住了,買了車票去了山西。六成、八喜都在,兩人見了他,苦著臉說,找到老徐錢就回來了,正找。軍誌問,老徐是誰?兩人低下頭全不言語。
後軍誌聽旅館的老板說,八喜、六成在這兒從不出門,把銷面的事全靠了當地的老徐。兩人只天天打麻將。老徐壓根就是個無業的騙子,把面粉便宜賣掉,換成錢吃喝嫖賭了。軍誌壹聽,當時就抽了八喜、六成每人兩耳光,自己也癱在沙發上。
哎,世事變遷,軍誌現在也幹起了怕吃的小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