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壹樣,又都不壹樣。
各自揣著初來乍到的夢想,沒有盡頭地重復著壹天又壹天,誰也不知道何時能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我也是。
整天的日程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像壹個無休止的機械,面對著甲方的各種不合理要求,在錢和金主面前,不甘心卻又憋屈地叫人父親。
進而是忙忙忙,煩煩煩,被無止境的宰割,等著遙遙無期的尾款結賬。
工作排到了淩晨後,PPT模板和矢量圖堆滿了D盤,回收站大概還有2個G還有清空。
說不痛心是假的,大概這樣的日子只能虛偽地補充壹個上壹個字眼:豐富。
每個月簡單到純粹,領工資,還貸款,交房租,然後把剩余的錢平均成30份。不多不少,正好夠壹天的飯錢和車費,加零星不足十元的零花錢。
沒有機會旅遊,沒有機會吃自己愛吃的、去盡興自己想要的,甚至連電影院只能控制在壹周壹次,KTV控制在按季度來算,旅行控制在以年來計。
周末的時間,是少有的可以睡懶覺的日子,睡到日上桿頭,然後在家點好外賣,下午上網然後出去逛逛,晚上回家聊聊天,時間就匆匆忙忙地溜走了。
周而復始的狀態,沒有任何值得炫耀的資本。
用侯先生的話來說, 我混得太差勁了 。
侯先生也混得不好,但那是之前。
在上海的壹家互聯網公司做著市場經理,其實就是“跑業務”。他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帥氣精神,舉止優雅,在各種場合用嘴皮子和人打交道,和市場打交道,然後拖著半癱的肉體直接進門就呼呼大睡。
毫不誇張,侯先生最忙的壹陣子直接在公司打地鋪,連老婆也顧不上了。
結婚三年,他把時間全給了公司,到最後老婆也給了別人。
為此,我訕笑了他好壹陣子。
去年夏天,他主動請纓辭職,哪怕那時候公司為了留他把工資漲到了20k的月薪。
“混不下去就回家了,不想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可月薪20K,不算混得差啊。”
“我老婆都沒了,這樣的日子不想要了。”
打電話聽到他這句時,只覺得他像個江湖隱士,壹聲慨嘆,從紅塵中奮力脫身然後閃進了山林。
再見到他時,是過年回家。
本與他就是老鄉,家挨得也近,平日裏串門更是常有。
在他家吃團圓飯的時候,鄰裏鄉親都在恭祝他事業有成,觥籌交錯間看見他嘴角泛起的微笑,從內心深處溢出的開心。
他是在上海混得不好,所以他回家了,把多年的人脈和能力在小城市裏施展的淋漓盡致。
開了壹家公司,自己當了CEO,每天靠著指點江山就賺夠了那時候幾個月的工資。
回家,不算是壞事。
但我無法像他那樣灑脫,盡管我混得不好,也想回家。
壹沒勇氣抽刀斷水,二怕議論紛紛無言面對父老江東。
是啊,眼看妳在北上廣已然這麽長時間了,為什麽不再堅持壹陣子了?是啊,妳鄰裏親朋都知道妳遠走他鄉立足北上廣了,突然撤身返鄉,又是個什麽說法,讓父母顏面往哪裏擱呢?
我不敢去想種種後果。
妳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生活,生活得讓父母有面,讓自己有面。其他的,都是基於這兩者的延伸。
就像妳深夜在朋友圈吐槽這個社會吐槽妳公務繁重,朋友圈的諸多好友,除了給妳壹個擁抱,讓妳堅持守得雲開見月明,並不能給妳任何東西。
堅持下去,就有解藥。
堅持下去,就能自我救贖。
而回家,是逃避,是放縱,是懼怕面對。
他們不想去承擔這個始作俑者的責任,雖然他們知道回家是壹條出路。
有壹個好友,也是自媒體人,從西安到北京,沿著夢想的方向。
醫學專業,卻進了廣告公司。
沒日沒夜地宣傳推廣,重復著種種繁瑣。
她說,她壹點都不快樂,想回家。
我的小學同學,讀了中專,在深圳打工。每天來往穿梭於工地,皮膚被曬得黝黑。
回家時,媽媽看著他心痛極了。
新世相曾做過壹個活動“逃離北上廣”,呼籲更多人去擺脫現有的疲勞匆忙,來壹次非理智的說走就走。
活動之火熱,大家都想逃離,可也只是甘心來壹次短暫的逃離。
他們都沒有回家。
室友的媽媽媽昨天給他打了壹個電話,說得動情:
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回家吧。工資沒那麽高,但妳肯定能找到工作的,不至於餓死。
他沒告訴她,他真的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
雖然,多年之前,我的媽媽離開了人世,連最後壹面我也沒有見上,成了心裏壹塊傷疤。
可是,在北京見過了淩晨兩點的長安街,路過了淩晨四點的天安門,在淩晨七點穿過最繁華的國貿之後,我也想給自己的余生做壹個決定:
等待是漫長的,機會是有限的。
實在混不下去,就回家吧。
當妳的堅持仍然看不到盡頭時,我情願妳退壹步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