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形勢岌岌可危的時候,時任陜甘總督的左宗棠以垂暮之年毅然承擔起收復新疆的重任。在沙俄侵占伊犁後,正準備告老還鄉的左宗棠立即表示:“今既有此變,西顧正殷,斷難遽萌退誌,當與此虜周旋!”
對於新疆問題,清政府的態度如何呢?清廷內部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這就是持續了幾個月的“海防與塞防之爭”。直隸總督李鴻章堅決反對出兵,他的論據是:“論中國目前力量,實不及專顧西域”,並強調“海防”要重於“塞防”,認為“新疆不復,於肢體之元氣無傷;海疆不防,則腹心之大患愈棘”。李鴻章對收復新疆的價值判斷是:“徒收數千裏之曠地,而增千百年之危漏,已為不值”。刑部尚書崇實把話說得更加直白,他認為,新疆“縱能暫時收復”,“萬裏窮荒,何益於事”?湖南巡撫王文韶則認為新疆地位重要,形勢嚴峻,“我師退壹步,則俄人進壹步。我師遲壹日,則俄人進壹日。事機之急,莫此為甚”,“但使俄人不能逞誌與西北,則各國必不致挑釁於東南”,因此主張“全力註重西征”。
左宗棠堅決主張出兵收復新疆。壹方面,他強調“海防、塞防二者並重”;另壹方面,又指出出兵新疆是當務之急:“若此時即擬停兵,節餉,自撤藩籬,則我退寸而寇進尺,不獨隴右堪虞,即北路科布多、烏裏雅蘇臺等處恐怕亦未能晏然”。同時又強調:“若新疆不固……匪特陜甘、山西各邊時虞侵軼,防不勝防,即直北關山,亦將無晏眠之日”。並反復重申:國家領土寸尺不能讓人。最後,清政府采納了左宗棠的意見,做出了出兵收復新疆的決定。同時,任命左宗棠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委以籌兵、籌餉,以及指揮西征軍的全權。“暫罷西征”之議遂壽終正寢。
受命之後,左宗棠晝夜籌劃,精心準備。準備工作除了集結、訓練、部署軍隊之外,主要是籌糧、籌餉、籌運轉。數萬大軍軍糧的籌集乃是大事,左宗棠極為重視,他廣辟糧源,四出采購。又指示“嵩武軍”在哈密大興軍屯,以謀自給。同時還指示部下處理好“軍食”與“民食”的關系,避免竭澤而漁,與民爭食。當軍事行動開始時,已籌到軍糧4000余萬斤。
西北用兵,自然條件惡劣,運輸極為困難。滿載軍需物資的車輛、牲畜經戈壁,涉沙漠,穿峽谷,翻天山,越河流,踏泥沼,艱難險阻,可想而知!當時調集的運輸工具計有:大車5000余輛,驢騾5500余頭,駱駝29000余頭,連作戰的士兵也不得不參與運輸,除自攜武器、裝備外,還要背負壹部分糧食。
籌餉是左宗棠最頭疼的事。當時清政府財政入不敷出,捉襟見肘,不但中央“部藏無余”,地方也“庫儲告匱”。左宗棠為籌措軍餉傷透腦筋,“晝夜焦思,無從設措”,“繞帳仿徨,不知所已”。為擺脫困境,他只好咬牙去借外債。洋人借機敲詐,利息竟高達壹分二厘五,超過英、法當時貸款利息的三倍多,利息總數竟超過了借款數的壹半,所以《申報》批評此種貸款是“剜肉補瘡”、“飲鴆止渴”。左宗棠自己也非常痛心,他給朋友寫信說:“夫用兵而至借餉,借餉而議及洋款,仰鼻息於外人,其不兢也,其無恥也,臣之罪也!”但為了使新疆重回祖國懷抱,權衡利弊得失,左宗棠只得忍痛吞下這個苦果。最後,清政府批準他借外債300萬兩,同時從海關劃撥200萬兩,要求各省、關再湊足300萬兩,總計1000萬兩,算是暫時解決了軍費難題。
左宗棠收復新疆的基本戰略戰術是“先北後南,緩進速戰”,即根據敵人重南輕北的部署,首先攻擊阿古柏的“軟肋”;在戰役發動前,認真做好各項準備工作,戰鬥壹旦打響就速戰速決,決不拖泥帶水。同時,左宗棠還強調了收復失地的正義性質:“西征用兵,以復舊疆為義,非有爭奪之心”,要求將士“以王土王民為念”,嚴肅軍紀,嚴禁擾民。此外,又制訂了正確的俘虜政策,對被裹脅者“均給以衣糧,縱令各歸原部”,使敵軍本已不穩的軍心更加渙散,加速了阿古柏政權的崩潰。
南疆收復之後,左宗棠立即著手收復伊犁地區。沙俄當然不肯輕易放棄到手的“肥肉”,它壹面強迫清朝使臣崇厚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裏瓦基亞條約》,壹面又集結兵力,調動艦隊,進行武力恫嚇。面對沙俄的挑戰,年近古稀(69歲)的左宗棠老當益壯、大義凜然。他秣馬厲兵,擬訂了三路出兵收復伊犁的作戰計劃,同時,又“輿櫬出關”,把大營從肅州(今酒泉)遷到前敵的哈密,做好了捐軀沙場的壹切準備。不過,清政府卻沒有與沙俄抗衡到底的決心與勇氣,最終與俄國簽訂了《伊犁條約》。由於談判代表曾紀澤的外交努力和左宗棠的積極備戰,伊犁地區的大部分歸回祖國懷抱,但仍有霍爾果斯河以西壹萬多平方公裏的土地淪為異域。此外,清政府還支付了壹筆900萬盧布的所謂“賠償費”。
收復新疆是左宗棠壹生的得意之筆,這壹壯舉不但為全體中國人所贊嘆,也得到某些外國有識之士的高度評價。壹百多年前,有位叫史密斯的美國人在1890年出版了壹部名為《中國人的氣質》的書,在評價左宗棠收復新疆之役時,曾說:“左宗棠的‘農墾大軍’徹底完成了它的使命,其偉績可以這樣評價:在任何現代國家的史冊上都是最卓著的。”
左宗棠的朋友和部下楊昌濬也曾賦詩壹首,歌頌這壹偉業,詩雲:“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裏,引得春風度玉關”。這首詩改造了唐人王之渙《涼州詞》裏的佳句“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並賦予了新的意境。西征的清朝大軍正是沿著夾道成蔭的“左公柳”,把春天帶到了邊塞,讓春風吹到了玉門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