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作品
弗萊對他的工作非常滿意。正式工人說這工作又臟又累，而且不是人做的，但弗萊認為這是小菜壹碟。壹天20美元，壹月600美元。這些錢對正式工人來說不算什麽，也不夠他們喝酒，但對弗萊來說，這可不是壹筆小數目。地裏的化肥農藥，兒子讀書的費用，媳婦身上的衣服，親戚間的走動，都指向這個錢！在100英裏之外的貧窮的弗萊老家，沒有地方能掙到這600元，即使妳充滿了用之不竭的能量。
這是汙水處理廠，弗萊的任務是倒垃圾。汙水沿著地下管道流入工廠，進入壹個深潭。建廠之初，這個池子裏全是清澈的自來水，淹死了兩個在水裏遊泳的員工。
工廠正式投產後，水池換成了又臭又臟的汙水。這個水池建在壹個巨大的泵房裏，泵房裝有長臂格柵，是全自動的。長臂定期放入水中以拾起汙垢，並將其鋪在大型平板中。弗萊負責把泥土推到工廠外面的壹塊地裏。
弗萊在他的最後壹個班次裏不得不推二十多趟垃圾，所有的垃圾都被裝進了工廠外面田野裏的壹個大坑裏。弗萊已經填了半年多了，但這個坑總是滿的。原來附近的壹些農民經常開著貨車拉走垃圾。據他們說，垃圾在地上，莊稼長得壯。弗萊經常想，如果他家旁邊有壹個汙水處理廠，地裏的莊稼就再也不會生長了。
在垃圾車旁邊，弗萊喜歡蹲著瞇著眼睛看被雪覆蓋在車上的各種汙垢。弗萊喜歡玩泥巴。溺水後順流而下的狗、貓、雞都是他的模型。這些汙水裏又臟又臭的小東西，經過弗萊的手壹捏，就變得生動幹凈了。
在弗萊的垃圾車不遠處，有壹個小小的值班室，裏面總是有四五個大個子(女工不在這個又臟又累的崗位)，非常擁擠。他們都是正式工，主要工作是每小時記錄壹次水量、水溫、水壓。
此外，他們還必須不時檢查設備，啟動和停止設備。這設備是自動控制的。只要向左或向右轉動旋鈕，設備就會啟動或停止。正式工人接到中控室的電話通知後，從值班室的窗戶裏探出頭來，沖著弗萊喊道:“弗萊，快點停3號進水泵！”
剛進廠時，喜歡抽煙的弗萊被保衛科科長訓了壹頓。科長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女人。她看起來白白凈凈的，可說起話來又硬又冷:“不許抽煙！違者罰款壹百！”弗萊嚇了壹跳。我的媽，唉，城裏人怎麽會花那麽多錢罰款呢？這壹百塊錢在我家能做多少活？打死我也不敢抽！有時當煙癮上來時，弗萊會從路邊撿起壹塊冬青葉放在嘴裏嚼。當癮下去的時候，他吐出壹口綠色。這個方法真的很有效，弗萊想，就像城裏人嚼著糖果戒煙壹樣有效。
那些正式員工總是在值班室抽煙，這讓弗萊很擔心他們。如果壹個沼氣池漏了點沼氣，整個房間砰的壹聲爆炸了怎麽辦？兩億(他曾經聽壹個員工說，建壹個工廠要兩億)！就算他們炸不了，難道不怕被保衛處的頭頭抓到嗎？！
五個正式工經常把煙頭扔出各個窗口。他們壹看到它們，弗萊就迅速把它們掃起來，扔進垃圾車。在值班室掃壹圈，經常是幾十個煙頭。他在低頭掃地的時候，可能會有壹個正式工人把頭伸出窗外，對他喊:“弗萊，好慘啊，撿個煙頭抽吧！”哈哈的笑聲.....”房間裏也是壹片笑聲。弗萊只是傻乎乎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不，不..."
有壹次，弗萊剛剛在值班室周圍清理完煙頭，這時安全部門的負責人來了。弗萊暗自慶幸，但保衛科科長突然從地上撿起壹個煙頭，厲聲問道:“是誰幹的？”！”弗萊後悔了，唉，我的視力這麽差，為什麽我會漏掉壹個呢？！這不是讓人家正式工倒黴嗎？！
科長還拿著煙頭問:“誰呀？！是誰呀？!"幾個正式工擠在值班室門口，異口同聲地說:“不是我們！”科長說:“它是自己從地裏冒出來的嗎？!"這時，壹個正式工人眨眨眼說:“妳問問是不是弗萊幹的？”科長的目光立即轉移到弗萊身上。
此時此刻，弗萊正在咀嚼冬青葉，並非常擔心其中壹名正式工人。突然，他發現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自己，他驚慌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但他咽下了嘴邊的話，只有咀嚼冬青葉的頻率增加了。
“幸運，妳抽煙嗎？!"安全科長的聲音如驚雷般在耳邊炸響。弗萊害怕極了，他絕望地喊道:“不是我！我壹根煙也沒抽！我在嚼冬青葉！”，但還是沒說什麽。“正式工不抽煙，臨時工抽煙！”臨走時，保衛處負責人憤怒地留下了這樣壹句話。那個月，弗萊被扣了整整壹百美元！
剛來的時候，弗萊曾經拿保衛處的處長當模特，捏了壹個漂亮的小泥人，和他的工資壹起珍藏在床頭櫃上鎖的抽屜裏。但自從這次“吸煙”事件後，弗萊覺得自己不太好看，看起來有點像個怪物。哼，我又不承認是我抽的，憑什麽扣我錢！？於是，把美麗的泥人變成了倒掛垂柳的魯。
上夜班的時候，正式工在值班室坐不到五分鐘就會對弗萊喊:“弗萊，小心，別出事！””我喊完就出去了。出門的時候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太陽高高升起。正式工刷完牙，洗完臉，抹壹點“大寶SOD蜜”，走出壹股香風，打扮精神，該值夜班了。這個夜班，弗萊將不得不作為正式工人兼職工作。他要巡邏，接電話，填記錄。
有時候，半夜，車會突然開進來。這是廠長帶領幾個中層幹部視察崗位。找不到正式工作，廠長嚴肅地質問弗萊。弗萊有時說普通工人去上廁所，有時他們去巡邏。廠長有時候好像信以為真，就派壹個中層的人把電話拆下來帶走(怕弗萊通過電話把消息透漏給其他崗位)，然後自己去其他崗位查夜。
利用這段空閑時間，弗萊匆匆趕到他的宿舍去叫醒正式工人——廠長經常不得不回來壹次。等我回來，廠長會看到正式工人坐在值班室裏，壹絲不茍地讀表。但如果廠長堅決不相信弗萊，他會留壹個中層幹部看著弗萊，他和其他中層幹部分頭去找。最後他總能把犯困的正式工找回來。
這個月的錢不用說肯定要扣，正式工作50元，弗萊也因為包庇扣了20元。檢查人員壹走，正式工人就會罵罵咧咧，罵領導狠毒，連覺都不讓睡，罵弗萊連屁都不放，比豬還不如！
值班室的正式工很健談。他們總是交叉雙腿，拉進霧罩。他們有時候可能累了，有時候可能會扯出話題大喊救命。只要弗萊暫時不忙，趕緊往那裏跑。壹進門，壹個正式工捏著鼻子退到椅子上:“妳這個混蛋！八代不洗澡！妳好臭！”來福晉不退也不退，只是站在他們面前竊竊私語地笑著。
那官員捏著鼻子說:“來，給我看看丞相。”說著伸出左手。那雙手又白又嫩，像女人壹樣留著長指甲。弗萊嚇壞了，說:“我怎麽能看呢？我不會……”另壹個官員說:“別裝傻了，小子。我聽人說妳們的土地充滿了童話。妳昨晚上夜班不是壹直研究這本寫真集到天亮嗎？妳為什麽不再看壹遍？看不起我們？”那位正在等著看手相的官員接著說:“看不準也沒關系。請大家吃飯就行了。”正式工都笑著喊:“來看看，妳不覺得就是壹頓飯嗎？”
弗萊想，幸好從小父親就教會了我壹些技能。在過去的兩年裏，我讀了幾本攝影集。妳為什麽不愚弄我？他傻笑著說，“那麽...我就隨便看看……”
弗萊正要伸出手來指出白手上的線條，這時那位官員突然縮回手，罵道:“別用妳的臟手像那只熊壹樣碰我！”！”幾個正式工人又壹陣大笑。弗萊從桌子上拿起壹支圓珠筆，指向那只白皙的手上的線條。
弗萊還沒來得及說幾句，那位官員突然縮回了手，罵道:“滾蛋！妳小子是個純粹的江湖騙子！”其他正式工喊:“弗萊，中午請客，沒把握就請客！”這是妳答應過的！"
弗萊傻笑著說，“中國人...中國人...我房間裏有吃的，我給大家炒兩個菜……”正式工笑著說:“算了，誰能吞下妳那臟爪子炒的菜！不要開始做飯，妳負責出去買壹捆啤酒。”於是，晚飯前，弗萊騰出點時間，騎著工廠的破三輪車去附近買啤酒。
晚飯後，弗萊蹲在垃圾車旁，吃著饅頭，吃著鹹菜。值班室裏，正式工打開啤酒蓋，開心地喝著。正式工人吃他們自己的炒菜，弗萊花時間在附近的農村市場買了便宜的放在宿舍。平時，他都舍不得吃。
值班室不時傳來壹兩句話:“媽的，妳買了什麽狗糧！”老得嚼不動了！“弗萊不明白為什麽那些正式工人每天喝酒，浪費他們的健康和金錢！有時，當他正在吃飯時，壹個普通工人在值班室喊道:“弗萊，去找些大蒜來！”“他不得不跑回宿舍給他們找大蒜。
汙水處理廠的設施都是從法國買的。設備引進了，但技術留在了國外。如果有壹些小病，我們廠的技術人員還是可以應付的，但是如果有更大的問題，就只能請老外了。弗萊，這是我第四次見到外國人。
外國人經常穿著灰色牛仔褲，爬上爬下，拆東補西，不管是烈日炎炎，還是天寒地凍(大部分設備都在室外)，整整壹天，連飯都顧不上吃。
弗萊還發現，外國人吃飯非常簡單，有時他們只是蹲下來，拿出壹袋方便面晾幹。外國人很熱情。每次他們經過弗萊時，他們都應該向他微笑、點頭和揮手，弗萊也會向他們微笑。
弗萊很感動。他在廠裏半年多了，習慣了被人使喚，被人罵。從來沒有人笑著跟他打招呼。弗萊後悔不能馬上飛回老家，讓媳婦轉告兒子轉告全村人，外地人還在巴結我！對我卑躬屈膝！
那天下著雨，而且雨勢不小。幾個在室外修渣土橋的老外都快濕透了，但還是像不省人事壹樣努力著。
後來，其中壹個外國人跑進了泵房。這時候，弗萊的煙癮又上來了，他剛把壹片冬青葉塞進嘴裏。濕漉漉的老外還不忘對弗萊微笑、點頭、揮手，弗萊也微笑著看著老外走進值班室。
值班室幾個正式工在吐煙圈，扔撲克。他們在打開的大報上扔撲克。萬壹督察來了，他們會順手合上報紙，天衣無縫。外國人進去，自然沒人怕。老外從窗臺上拿了壹把長柄螺絲刀，嘴裏嘰嘰喳喳，像是在自言自語。
弗萊蹲在垃圾車旁，嘴裏嚼著冬青葉，回頭專註地看著這個外國人的壹舉壹動。他知道外國人經過時會給他壹個友好的微笑。弗萊小心地等待著。他指責之前給外國人的微笑不夠友好。今天，他想給外國人壹個再友好不過的微笑。
就在這時，弗萊突然聽到值班室的壹名正式工人破口大罵:“媽的，這個洋鬼子敢叫我們壹幫寄生蟲！”x妳媽！x妳的祖宗！”聽到這罵聲，弗萊不由得皺著眉頭。罵他也不覺得尷尬，但是罵外國人太不對了。
弗萊認出說臟話的人是正式工人中學歷最高的壹個，他當時正在夜大學習英語。老外顯然判斷到了身後不友好的話語，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過身去。
如果外國人對這些臟話充耳不聞，正式工人可能會感到厭煩，不再攻擊。但他們看到的是那個老外迷茫驚恐的樣子，立刻感到極大的刺激，更加惡意地破口大罵，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像要把那個老外吃了。
弗萊是如此的焦慮，以至於他已經忘記了咀嚼口中的冬青葉。他為外國人著急:就當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走！他還擔心正規工人:別罵人了，人家是來修我們機器的！但是，正式工並不了解他的心思，即使了解，也沒有人會關註他。他們罵得更大聲，跺得更響。
外國人驚恐地瞪大了藍眼睛，指著他們，好像在問:“妳們是什麽...妳在幹什麽？”？！“正式工人肆無忌憚地咒罵著走近，外國人被迫壹步步後退，退回到弗萊，退回到垃圾車旁邊的大汙水池。
弗萊“謔”地站了起來，他幾乎要瘋了，恨不得自己能沖上去狠狠扇那些正式工人壹巴掌。當弗萊發現這個外國人的危險處境時，他害怕地吞下了嘴裏的冬青葉。然而已經晚了，老外“撲”的壹聲掉進了深深的汙水池。幾乎沒有片刻的猶豫，弗萊大叫壹聲，跳入池中...
這個外國人是壹個旱鴨子，但是他被活著從水裏救了出來。弗萊會遊泳，但它會沈。
幾天後，正式工人從福福宿舍的床下挖出了很多東西:壹盆濕泥，幾瓶顏料，還有很多五顏六色的泥塑。其中壹個還沒完，但從凹陷的眼睛和大鼻子判斷，肯定是外國人。
壹個懂行的官員驚訝地說:“嘿，沒想到這小子！”“後來，這位懂行的官員把這些泥塑廉價賣給了壹個小工藝品店，官工拿著錢喝了好多天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