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居民儲蓄連續幾年高速增長，並於1995年末突破3萬億元大關，成為當前社會經濟生活中的熱點，再壹次震驚了金融界和經濟界。那麽，居民儲蓄的快速增長和巨額居民儲蓄的存在會對整個經濟運行產生什麽影響呢？有利弊嗎？不能不引起公眾的高度重視。
壹、中國居民儲蓄的變化及原因
中國是壹個發展中國家。從建國到實行改革開放的30年間，國民儲蓄只有幾百億人民幣，1，978年國民人均儲蓄余額只有21元。按照當時的外匯匯率，只相當於發達國家的平均工資，可見中國居民的貧困程度。* * * *十壹屆三中全會後的改革開放，使這種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經過十年改革，1988年人均儲蓄存款上升到347元，十年增長了16.5倍。到1995年末，全國人均儲蓄存款達到2500元左右，也就是說，十七年增長了120倍，壹年才1995。我國居民儲蓄的高速甚至超高速增長，顯然有以下原因:
1.改革後，國民收入分配明顯向個人傾斜，導致消費資金增長過快。從改革開放以來的分配來看，大部分年份個人收入的增速高於經濟發展的增速。1968上半年，全國城鎮居民人均生活費收入1968元，比同期的1994增長31.7%，農村居民人均現金收入758元，增長37%，而同期的經濟增速只有11%左右。1979年國民收入初次分配也是如此。國民收入初次分配的初始結構為:政府部門11.4%，企業部門37%，個人部門50.8%，依次為10%，25%，65%。國民收入最終分配結構的變化是:改革之初，政府、企業和個人在國民收入最終分配結構中的比重分別為23.5%、12.1%和64.4%，到1988時，結構變為11.7%和6544。從以上變化不難看出，除了推動社會經濟發展，給人民帶來實惠之外，國民收入分配結構的變化，即過度向個人傾斜，是我國居民收入增加的重要原因。
2.居民平均收入導致消費結構單壹且相對集中。由於眾所周知的因素，我國居民收入基本處於兩個層次，除了個體商人、企業包工頭、外資企業經理等少數人，壹個是城鎮居民，壹個是農村人。收入的單壹性導致了消費結構的單壹和集中(消費時間相對集中，消費品種相對集中)。在新的消費熱點形成之前，居民收入處於儲蓄結構狀態。壹旦新的消費熱點形成，就會蜂擁而至。由於近年來沒有出現大的消費熱點，這是近年來居民儲蓄快速增長的主要原因之壹。
3.對沖補貼的吸引力。縱觀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經濟發展，壹直伴隨著高通脹和低通脹。1988以來，國家為保護存款人利益，穩定金融秩序，加強宏觀調控，采取了儲蓄保值措施，在很大程度上穩定了居民的存款意願，保證了儲蓄渠道的暢通，為儲蓄總量的快速增長創造了條件。
4.居民投資渠道單壹。改革以來，我國居民的投資渠道遠遠不能滿足居民收入快速增長和經濟發展的需要，特別是在投資方面。由於股票、期貨等投資領域的風險，特別是高投機、低回報率的存在，大多數居民不敢涉足股票等投資領域。數據顯示，到1992，居民持有的證券金額僅占居民儲蓄余額的9.27%。如果扣除國庫券和公司債，比例相當低。因此，近年來銀行存款成為中國居民投資的主要選擇。
第二，居民儲蓄過快增長對經濟運行的影響
居民儲蓄的快速增長，壹方面說明我國經濟在改革後獲得了壹定的實力，另壹方面也反映了廣大居民在改革中獲得的巨大利益。可以說，改革促進了經濟發展，經濟發展改善了城鄉居民的生活。反過來，居民儲蓄的過快增長對經濟運行和改革有利也有弊。
1.巨額儲蓄是近期經濟快速發展的重要保障。從我國經濟發展來看，雖然我們提出了由粗放經營向集約經營轉變的宏偉目標，但由於我國面臨著就業壓力大、勞動力素質低等諸多問題，這壹目標的實現必須以擴大再生產為基礎，在壹些條件成熟的行業和部門輔以集約經營。換句話說，在整個國民經濟發展中，不可能在近期內通過實現大規模集約化經營來提高經濟發展速度。再生產的延伸和擴大必須靠高投入來保證。儲蓄的本質是將閑置資金通過特定的渠道和方式集中起來，轉化為有效投資的過程，從而使這種高投資成為可能。中國居民節儉消費形成的巨額儲蓄使這成為可能。縱觀這幾年中國經濟的發展，離不開居民儲蓄的支撐。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居民儲蓄支撐了改革和經濟發展，為改革和經濟快速增長起到了保駕護航的作用。
2.龐大的家庭儲蓄為深化改革奠定了物質基礎。隨著改革的深入，人們的消費觀念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普遍從過去的盲目消費、保值消費、跟風消費等向現在的預期消費、理性消費等轉變。特別是在居民生活得到基本改善，人民普遍安居樂業之後，居民的生活危機意識逐漸增強，諸如住房、醫療、就業、養老、子女教育等改革措施將陸續出臺，這將為每個家庭未來的支出增加許多不確定性。所以，人們在考慮收入分配時，已經開始有了強烈的危機感和防範意識。因此，人們把增加儲蓄作為應對未來各種不確定支出的有效方法。中國人民銀行8月份組織的2萬戶居民儲蓄心態問卷調查，11.5%的居民儲蓄動機，13.5%為滿足子女未來教育費用，7.3%為自己準備養老金，5.5%為預防意外。這說明人們對自己未來的生活有了壹定的心理準備和初步規劃，大多數家庭已經開始註意正確處理當前消費和未來消費的關系。也說明人們對未來改革帶來的居民支出增加有心理預期。這為未來的改革奠定了較為堅實的心理和物質基礎:首先，居民的這種定向儲蓄為未來住房、就業、教育、養老保險等改革措施的出臺創造了良好的社會條件，進而為理順各種經濟關系、深化體制改革鋪平了道路。第二，居民對未來改革的心理預期和為儲蓄而采取的防範措施為我們提供了突破改革困境的良機。第三，居民對改革難度的認識和心理素質的提高，為在改革中確保社會穩定提供了基本的社會環境和心理保障。
3.國民收入分配過度向個人傾斜的事實，為未來的改革埋下了潛在的危機。迄今為止，審視中國的改革歷程，改革的最大受益者是城鄉居民。這種帶有“特殊性”的改革，能夠使改革之初贏得廣大民眾的廣泛支持，這也是19年來改革得以順利推進的壹個基本動力，也是形成居民巨額儲蓄的主要原因。然而，從改革的過程和長遠來看，這種在國民收入分配中過於偏向個人的改革難以為繼。當改革到了壹定的難度，觸及到深層次的矛盾時，必然會要求居民在某種程度上、某些方面付出壹定的代價。當人們不僅不能從改革中獲得預期的收益，還需要承擔改革的成本時，雖然改革的最終受益者是全國人民，但由於切身利益的驅動作用，他們會在某壹時刻不再支持改革，甚至采取抵制行動。目前，由於分配不公、通貨膨脹、企業效益下降、員工潛在失業等問題，居民對改革的情緒態度與前幾年相比發生了變化。從我國目前的改革進程來看，下壹步的改革恰恰是在很多觸及城鄉居民利益的方面展開工作，這樣增加居民支出的因素就會大大增加。在國民收入分配方面，由於企業因資金不足導致經營困難、效益下降，國民收入不能繼續向個人傾斜，也要調整這種分配結構。因此，更值得註意的是，雖然國民收入分配過度向個人傾斜，但對之前的改革產生了積極影響。如何在恢復國民收入正常分配比例，甚至要求廣大民眾付出更多改革成本的背景下，繼續保證改革的積極有序，無疑是擺在理論家和改革者面前的壹道難題。
4.不平衡的儲蓄結構增加了經濟運行的成本。改革開放以來，由於國民收入分配逐漸向個人傾斜，中國的整體儲蓄結構也發生了顯著變化。1979中國整體儲蓄結構為:個人23.55%，企業33.65%，政府部門42.8%。到了1988，變成了個人62.5%，企業30.5%，政府部門7%。1995年末，個人約為72%，企業約為23%。相比之下，在中國，政府儲蓄和企業儲蓄都太低了。5%的政府儲蓄，這顯然與我國政府承擔的經濟社會發展和改革任務不相稱。過低的政府儲蓄無疑是導致財政赤字連年攀升並進而刺激貨幣不斷擴張的主要原因之壹。23%的儲蓄率對於壹個以公有制為主體的龐大的國有企業群體來說也是明顯偏低的，這是造成國有企業高負債經營和企業間三角債清償的重要原因。企業儲蓄和負債經營下降的直接後果是成本增加，效益下降。事實上，企業儲蓄嚴重不足已經成為我國企業制度改革難以順利推進的重要原因。
“籠中之虎”對經濟的威脅依然存在。居民儲蓄是壹把雙刃劍，既能支持經濟建設，又能沖擊不發達的市場。很多金融界人士把居民的巨額儲蓄比作“籠中之虎”，就是這個道理。當我國居民儲蓄存款在1991年突破1萬億元時，引起了很多經濟專家的擔憂。在1994突破2萬億的時候，有關人士擔心這只巨大的老虎壹旦出來，會把市場沖走。當1995年末全國居民儲蓄存款突破3萬億元時，其實這種擔心不無道理，1988年通貨膨脹引發的擠兌對市場和經濟的影響就是例證。雖然這幾年的通貨膨脹並沒有導致老虎出籠，但這不應該成為我們放松警惕的理由。第壹，從法律角度來說，居民存款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私有財產，自願存款、自由取款是銀行最起碼的公信力。銀行任何時候都不應該拒付居民存款，這為老虎出籠提供了法律保障。第二，中國改革到了關鍵時期，幾乎每壹次深層次改革都涉及多元利益的調整。換句話說，每壹次改革都可能引起居民的心理轉變，從而分析儲蓄和消費中的利弊，做出選擇。我們深層次的改革恰恰是壹些增加居民支出，容易導致通貨膨脹的問題。這些措施出臺後，很有可能消費的統壹性導致集中退出。第三，從總量上看，城鄉居民的儲蓄量都很大，但由於缺乏分布，儲蓄過於集中。據統計，總儲蓄存款的28%屬於個體戶、私企老板、企業包工頭和其他，集中在約3000萬人手中。隨著改革的逐步深入，利率市場化的形成和個人投資條件的逐步成熟，當存款利率遠低於投資收益時，這部分儲蓄存款很快就會轉為個人投資。有鑒於此，無論是什麽原因導致“大老虎”出籠，還是“小老虎”出籠，都會出現以下情況:即目前國有企業的運營實際上是靠貸款維持的，企業在70%以上負債經營的背景下壹直舉步維艱。如果出現擠兌風，出路只有兩條:壹是企業立即歸還貸款，保證銀行的信譽和及時付款；第二，央行大規模發行貨幣。無論妳走哪條路，後果都是災難性的。
第三，結論
分析居民儲蓄過快增長的利弊，並不意味著貶低居民儲蓄的作用。事實上，與日本、美國和西歐國家相比，中國的居民儲蓄相差甚遠，甚至中國居民儲蓄對經濟的支持力度也遠不如他們。問題不在於儲蓄的絕對數量，而在於國民收入分配結構不合理，居民儲蓄與國有資產比例失衡，以及對深化改革可能產生的不利影響。我們面臨的問題是，改革，特別是在我國這樣壹個情況復雜、家底單薄的大國，需要穩定的經濟社會環境和人民對改革的支持。但改革不可能為了獲得人民的支持而吃掉國民收入，也不可能忽視深層次矛盾的解決，讓人民在改革中只收成果不付成本。壹般來說，在改革容易推進的時候，國民收入應該少向個人傾斜，以便積蓄力量為攻關做準備。當改革進入攻堅階段，人們需要付出改革的成本，更需要他們的支持，才能獲得人們對改革的長期支持。問題在於，在十幾年的改革實踐中，我們並沒有很好地將國民收入分配向個人傾斜的政策與個人付出的相應改革成本結合起來。相反，在改革容易推進的時候，片面強調國民收入分配向個人傾斜。當改革進入解決深層次矛盾的攻堅階段，企業面臨困境，債臺高築，甚至很多企業面臨破產，職工就業困難。當需要巨額資金支持改革時，我們的財政和企業無法保持國民收入向個人傾斜，以確保人們對改革的支持。這種情況迫使我們采取措施減少居民收入，同時絕對增加居民支出，但這會增加改革的阻力。真的可以說，我們把籠子裏的“老虎”養肥了，把草原上的“馬”(國企)餓死了，花錢買了個抗。
就居民的巨額儲蓄存款而言，既然國民收入向個人過度傾斜是養肥“籠中虎”的根本原因，那麽調整這種傾斜，尤其是少數人的過度收入，就成為我們減少“籠中虎”營養的最重要途徑。雖然這可能會給改革帶來很多阻力，但為了讓“草原之馬”跑起來，在下壹步的改革中，無論是理性的選擇還是別無他法，這都是當前改革框架中唯壹可行的辦法。
如果說龐大的居民儲蓄存款是壹只關在籠子裏的“老虎”，為了不讓“老虎”出籠，那麽未來我們就應該更加理性清醒地推進改革進程，消除“老虎”的隱患。有人認為，只要繼續加強對居民儲蓄的引導，引導居民富余的錢投向長期存款，就能防止“老虎”出籠。事實上，銀行存款的性質和債券股票完全不同。只要從購物和消費中獲得的收益大於存款利息或可能減少損失，無論是長期存款還是短期存款都不能阻止居民取錢和消費，銀行也不能以長期存款作為拒付的理由。相反，由於銀行將大部分居民長期存款作為長期貸款或基建貸款，壹旦發生擠兌，就更難籌集到資金支付。所以只能另辟蹊徑:壹是按照國際慣例，加快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革步伐和規範現有股份制企業的經營行為，提高投資回報率，為居民投資提供良好的環境和領域。目前看來，通過國企股份制改革轉移居民存款，是防止“老虎”出籠，深化企業改革的最佳選擇。第二，加快城鎮居民住房制度改革，以回收資金，支持改革。有些人認為住房商品化是壹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如果價格太高，居民買不起，價格太低，就會導致國有資產流失。筆者認為，這不應該成為延緩住房商品化的理由:壹是定價過高，不符合中國國情；第二，適當的低價不會造成國有資產的流失。因為從我國以前的職工工資結構來看，住房公積金是不計入職工工資的，住房公積金是以利潤或者其他形式上交國家的。現在把房價降下來，讓普通居民買得起，是把住房公積金還給職工的壹種性質。事實上，在目前的住房制度中，成本和租金的懸殊壹直在造成國有資產的流失。在住房商品化問題上，脫離國情談國有資產保值，既不現實，也不合理，更不應該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