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夫教授首先總結了有關匯率的最新研究文獻,從中可以得出以下基本結論:在貧窮的發展中國家,尤其是金融體系尚未發展起來、與國際資本市場沒有很好融合的國家,采用固定匯率會運行良好,具有可持續性。對於發達國家來說,他們的增長率高,通貨膨脹率低,所以“真實的”浮動匯率制度更適合。對於新興市場來說,中間的浮動匯率制度更適合。
從歷史上看,世界上很多國家在十幾年前就有了固定匯率制度,也有很多使用浮動匯率制度,但所謂的中間浮動匯率制度很少。1975左右,約三分之二的國家采用固定匯率制,但現在超過三分之二的國家采用中間匯率制。這壹趨勢將持續下去,到2020年可能會繼續上升。羅格夫教授強調,在對各國的匯率制度進行分類時,我們不應該聽政府聲稱他們使用了某種匯率政策,而是要看他們的匯率政策實際上是如何運作的。很多主張浮動匯率的國家實際上是固定匯率制,也有很多主張固定匯率制的國家實際上是浮動匯率制。其中許多國家在歷史上都有過雙重匯率。
羅格夫教授接著討論了未來匯率體系將如何變化。2050年的世界匯率體系應該是怎樣的?在中國有很大影響力的羅伯特·蒙代爾教授認為,未來只有壹種世界貨幣。羅格夫教授的觀點不同。他認為未來50年,世界貨幣體系至少應該由人民幣、美元、歐元等三四種主要貨幣,加上壹個主要石油出口國或商品出口國的“商品相關”貨幣組成。當然,對於外圍貨幣來說,問題還是很多的。
另壹個問題是,中國現在該怎麽辦?羅格夫教授指出,中國政府讓匯率制度更加靈活是必要的,也是適當的。在過去很長壹段時間裏,由於中國的快速發展和貿易的擴大,固定匯率制度在中國已經不再是壹種可行的匯率制度,特別是如果中國希望在自己的貨幣政策上保持壹定的自主權。釘住匯率制度將迫使中國跟隨美國的貨幣政策。維持固定匯率制度也非常困難。當然,中國有能力永遠維持固定匯率制度,但這不是壹個好的選擇。
既然中國政府明確應該改革匯率制度,那麽應該如何考慮時機呢?羅格夫教授認為,早調整比晚調整好,否則國家會吃虧。也有觀點認為中國不會受損,因為中國有7000億美元左右的外匯儲備。羅格夫教授以歐洲上世紀90年代的經歷為例,說明外匯儲備無法保護國家免受傷害。不願意放棄固定匯率制度,瑞典損失了6543.8+000億美元的儲備,整個銀行體系在短短壹個月內崩潰,重建用了近7年時間。此外,與每天2萬億美元的全球交易市場規模相比,中國70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微不足道。不是外匯儲備不行,而是做不了多少。
麥金農教授和蒙代爾教授都指出,中國不應該放棄原有的固定匯率政策。根據蒙代爾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著作,維持固定匯率制度的壹個中心論點是,沒有壹個政府能夠避免通貨膨脹。這幾乎是蒙代爾教授唯壹重要的論點。但現在大多數人都明白這壹點:穩定的浮動匯率制度會比原來的固定匯率制度更好。貨幣政策的改善,如獨立的中央銀行和設定通脹目標,使該國能夠在沒有匯率工具的情況下控制通脹。此外,當今國際社會的通貨膨脹問題遠不如過去嚴重。1992年,世界上40多個國家的通貨膨脹率達到40%,其中津巴布韋為20000%,剛果和中國人民為10000%。現在,津巴布韋的問題仍然嚴重,但是其他國家已經控制住了通貨膨脹。剛果人民共和國的通貨膨脹率只有個位數。所以羅格夫教授認為,中國不會因為放棄固定匯率制度而出現嚴重的通貨膨脹問題,即使遇到問題也是可控的。這就要求中國改革自己的貨幣體系,加強對通貨膨脹的控制和管理。
反對放棄固定匯率制度的第二個原因在於金融危機。西方學術界的許多文章認為,如果國家放棄固定匯率制度,就會有發生金融危機的可能。羅格夫教授認為,金融危機大多是因為國家被迫放棄原有的匯率制度。更重要的是,金融危機壹般是由於貨幣價值急劇下降而不是增加。以墨西哥為例。1994年,墨西哥發生金融危機。原因是墨西哥政府將比索對美元的匯率降低了30%,導致匯率危機。比索的實際價值下跌了壹大半,由於比索貶值,墨西哥全國GDP的30%在壹夜之間消失了。墨西哥也有多家銀行虧損嚴重。他們大多借入美元,貸出本國貨幣。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韓國和印尼。但中國目前的情況是,存在匯率升值的壓力。當然,銀行和企業會因為這種匯率變化而受損,但總體而言,中國經濟變得更富裕了。所以不會出現大規模的全球性宏觀經濟危機,或者說發生危機的可能性極小。
蒙代爾教授等人認為,如果中國人民幣升值,中國的經濟增長率不會達到10%,而會像日本壹樣降為零。1985年,日本在歐洲與美國簽訂廣場協議,規定日本匯率升值。到20世紀90年代,日本經濟陷入低迷。羅格夫教授不同意這種觀點。他認為,日本的經濟問題並沒有在匯率政策調整後出現,經濟萎靡的主要原因不能確定為日元升值。最重要的原因是日本宏觀政策的嚴重失誤。
匯率制度彈性和匯率升值是兩回事。現在人民幣的壓力是升值,但也許有壹天壓力會是人民幣貶值。近期人民幣升值壓力不僅來自貿易順差,還來自資本凈流入。資本的控制是不平衡的,通常是流入容易流出難。如果資本管制力量均衡,那麽現在人民幣可能貶值的壓力。
然後羅格夫教授列舉了人民幣被低估的論點。首先從金錢的購買力來說,以麥當勞的巨無霸漢堡為例。這款產品的售價各國不同,價格最低的是中國,僅為65438美元+0.27。再者,從中國的貿易增長來看,中國經濟是典型的自由化後的發達經濟體。以中國、日本、NIEs為例進行比較。中國以1979為基點,日本以1955為基點,新興工業化國家以1966為基點。通過比較發現,中國的發展趨勢與日本和新興工業化國家如出壹轍,貿易規模逐年增加,而且這壹趨勢還將繼續。
但從實際匯率(經通脹率調整的匯率)來看,中國的情況並不典型。1979後中國實際匯率的發展趨勢與自由化後的日本背道而馳。日本在上升,而中國在下降。總的來說,從全世界範圍來看,壹個國家的富裕程度與其國內物價水平存在明顯的正相關關系。就是國家越富裕,東西越貴。所以,中國經過近30年的發展變得富裕之後,實際匯率水平應該是上升的。這就是貝拉薩·薩繆爾森效應:壹個快速發展的經濟體將經歷貨幣升值,因為更高水平的生產力發展將導致工資的增加。在中國,貝拉薩·薩繆爾森效應並沒有出現,因為中國有龐大的勞動力儲備。中國經濟正在全球化,但生產率高的地區可以不斷吸收尚未全球化的落後地區的勞動力,阻止了勞動力價格的上漲,從而阻止了整個物價水平的上漲。
正是因為人民幣被低估,中國官方公布的2004年貿易順差為6543.8+0000多億美元,但實際上應該增加25%到50%。中國外匯儲備已達7000億美元,很可能達到日本2006年的儲備規模。
人民幣升值的壓力從何而來?美國巨大的經常賬戶赤字和貿易逆差是主要原因,這也是其他許多國家對美元匯率升值的最大壓力。美聯儲提高短期利率會在短期內推動美元升值,但這只是暫時的效果,美元整體面臨的壓力是貶值。美國使用全球四分之三的儲蓄,而世界上很多貧窮的發展中國家卻要為最富裕國家的揮霍買單,這是壹個非常奇怪的現象。
美國的赤字占世界的很大壹部分。2004年,美國經常賬戶盈余總額為8880億美元。今天世界上順差最大的國家是日本和德國,遠遠高於中國。美國2004年的赤字已經達到6660億美元,幾乎吸收了經常項目總額的3/4,這也是美國大量舉借外債的重要原因。事實上,中國只占美國貿易不平衡的壹小部分。
羅格夫教授現場展示了壹張圖表,顯示了各國在國外擁有的資本規模占國內GDP的比例。可以發現,紅色虛線代表的日本是占比最高的國家;瑞典和挪威僅次於中國。亞洲新興國家最近發展很快,他們和中東國家的比例在逐漸增加。歐洲國家和美國的比率為負,即發生的外債超過擁有的國外資產。而且在美國的比例很高,而且在逐年增加。這也是美元長期貶值趨勢的原因。
羅格夫教授肯定了中國匯率的彈性將有助於改變世界貿易的不平衡,但這種作用非常小。主要原因是人民幣和美元有很大的相關性。羅格夫教授2005年發表的壹篇文章指出,如果將世界貿易分為供給和需求兩部分,以需求部分為標準使世界貿易達到平衡,那麽整個亞洲地區的貨幣需要升值18%。即使亞洲貨幣升值20%,如果沒有相應的政策調整,也不能很好地緩解國際貿易的不平衡。
改變國際貿易不平衡的現狀,最需要美國的調整。美國的個人儲蓄率很低,基本為零;公共儲蓄為負。此外,其他國家和地區也可以發揮作用。比如歐洲可以在快速發展的同時增加儲蓄,減少赤字;雖然石油輸出國組織國家可以通過油價上漲獲得更多的盈余,但從以往的經驗來看,他們面臨的是政策和物價水平的調整;拉丁美洲不可能長期保持赤字。
最後,羅格夫教授討論了“匯率制度與資本市場壹體化密切相關”的問題。他展示了資本市場開放與不同經濟體發展關系的曲線圖,其中列出了從1980到2000年發展最快的發展中國家和發展最慢的發展中國家,並列出了它們的人均GDP變化和資本市場開放與否,最快的在左邊,最慢的在右邊。左邊的國家包括中國、韓國、泰國和印度,右邊的國家包括海地、尼日爾、尼加拉瓜和多哥。壹般來說,發展最快的國家大多資本市場開放,發展慢的國家則相反。羅格夫教授強調,資本市場開放與否仍然取決於國家做什麽,而不是怎麽說。比如中國,說它的資本市場不會自由化,但實際上它仍然與國際資本市場有壹些融合,印度也是如此。可以得出結論,發達國家的資本市場大多是開放的;發展中國家也在逐步開放其資本市場。大多數老壹輩的宏觀經濟學家認為,資本管制是壹項糟糕的政策,但根據最近的宏觀經濟學著作,年輕的經濟學家開始對這壹觀點持懷疑態度。羅格夫教授認為,如果從國家發展的長期證據出發,傳統觀點仍然成立。
從資本開放的角度來看,中國在某種程度上包括兩部分,即較發達的東部地區和不發達的內陸地區。與土耳其和韓國類似的較發達地區屬於新興市場。其他內陸地區還不是新興市場,在很多方面與中國東部地區完全不同,但所有地區都使用同壹種貨幣。因此,更靈活的匯率制度非常適合發達地區,但不適合其他地區。這是壹個難題。如果把彈性匯率制度運用到貧困地區,最大的問題將是通貨膨脹,但總的來說,這個問題在中國不會很嚴重。
最後,羅格夫教授對他的演講內容做了壹個簡短的總結。匯率制度很重要,與資本管制密切相關,必須壹並考慮。此外,沒有壹種匯率制度可以放之四海而皆準。但有壹個基本規律,就是壹個國家越富裕,匯率制度就應該越靈活,資本市場就應該越開放,以增加與國際資本市場的接軌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