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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最近全球金融動蕩?

看看袁劍的大裂變。這是深刻而基本的。

挑選壹小段

2008年3月,在中國人大的記者會上,中國銀行行長周小川這樣評價美國的次貸危機:“在全球化深入發展的形勢下,很多影響是超出我們以往的經驗和以往的分析套路的,需要高度關註。”不愧是嗅覺敏銳的人,周小川似乎在美國愈演愈烈的次貸危機中嗅到了壹股奇怪的味道。我不知道周是否真的註意到了這種奇怪氣味背後的東西。從被次貸危機的飛灰湮滅的財富灰燼中散發出來的是秋天的氣息。因為,次貸危機可能不是那種周期性的金融災難(比如,60年代的住房信貸危機,60年代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危機,2000年的互聯網泡沫),而是壹個偉大時代即將結束的標誌。不了解這壹點,我們可能無法真正了解我們目前的歷史狀況。

二戰後,美國憑借在戰爭中積累的經濟實力和道德實力,成為世界資本主義的新霸主。由此,世界資本主義的制度中心正式轉移到了美國。繼荷蘭和英國之後,延續資本主義百年歷史的任務落到了美國人身上。通過創造壹套規則(如關貿總協定、布雷頓森林體系)和壹套組織(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等)。),美國從慘烈的戰爭廢墟上迅速重建了新的世界經濟體系。在接下來的四十年裏,這個資本主義體系不僅幫助舊歐洲恢復了繁榮和增長,還孵化了新東亞的經濟奇跡。盡管有冷戰的軍事和意識形態對抗,但毫無疑問,在冷戰結束之前,作為壹場歷史運動,美國體系時代的資本主義版圖已經遠遠超過了荷蘭和英國時代。這種資本主義在美國體制時代的黃金成功,其實也是美國最終贏得冷戰的關鍵原因之壹。隨著柏林墻的倒塌,資本主義最強大的對手的崩潰,美國的制度時代以壹種讓所有人都驚訝的方式全速進入全盛時期。美國體制時代的這壹歷史輝煌由兩個重要特征有力地呈現出來:第壹,幾乎所有國家都加入了這壹資本主義體制。無論是俄羅斯、東歐、中國等曾經的資本主義國家,還是兩大陣營之間態度曖昧的國家,都在上個世紀末毫無保留地加入了全球資本主義體系。特別是中國和印度這兩個人口大國的加入,具有很強的象征意義。意味著這個星球上的絕大多數人口都被納入了資本主義的全球體系。此時此刻,世界的任何壹個角落都無法再幸免於資本主義市場邏輯的滲透、規範和糾纏。隨著這壹歷史性的全球權力集體轉移,市場資本主義已成為世界上唯壹的新意識形態。在這位新神的光照下,世界仿佛再次穿越了“史前黑暗”,終於進入了大同時代。福山振振有詞的“歷史的終結”就暗示了這種情況。全球大國對市場資本主義的這種高度認知——後來的“華盛頓知識”實際上是對這壹歷史進程的正式確認,這不僅是美國體制時代全盛時期的又壹重要標誌,而且促進了這壹體制在空間上的迅速擴張。從這個維度來看,中國從60年代中期到今天的經濟高速增長,既是這種制度擴張的結果,也是這種制度擴張的重要組成部分。本世紀後,由於人口和經濟規模不斷增長,中國成為這壹體系擴張的關鍵因素。正是由於中國、印度、俄羅斯等人口眾多的國家(這些資本主義新大陸被國際投行興奮地概括為“金磚四國”)介入這壹體系,資本主義美國體系的時代才達到了頂峰。然而,就在人們將增長和繁榮視為歷史常態,並樂觀地認為它們將在過去60年中壹如既往地繼續下去時,擴張了60多年、直到最近壹直在推動全球經濟增長的美國體系,可能正在經歷壹場所有帝國都必須經歷的宿命式斷裂。沒有統壹的貨幣,任何市場體系的擴張都是不可想象的。縱觀戰後60多年全球市場體系的發展,美元作為世界貨幣,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沒有美元在世界上的接受和認可,戰後以美國為中心的全球市場體系不可能擴展到今天這樣深遠的程度。正是美元這個可以穿透國界的幽靈,把這個星球上的國民經濟以國界分割成了碎片,最大程度上實現了無縫對接,並粘合成統壹的全球市場體系。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布什總統,但可能很少有人不知道美元及其背後強大的購買力。美元作為世界貨幣的地位可以從IMF提供的以下數據中得到印證:截至2007年9月,美元在全球央行外匯儲備中的比重高達64%(盡管這已經比2002年72%的峰值下降了8個百分點)。這個比例遠遠超過美國經濟在全球經濟中的比重。如果說對美國作為世界唯壹超級大國的地位有所懷疑的話,那麽美元作為世界唯壹超級大國的地位是絕對無可爭議的。本質上,我們今天看到的龐大的全球市場體系是壹個美元帝國。美元為這個每天都在高速運轉的全球市場體系提供了最基本的信用基礎,是這個體系的基石。否則,這個龐大的市場體系可能會在瞬間崩潰。當時中國的始皇帝曾經以“同車同書”稱霸全國,而美元只是用壹張綠皮書建立了壹個影響深遠的隱形帝國。

然而,成功是蕭何,失敗是蕭何。這個曾經建立全球市場體系,將觸角伸向世界各個角落的美元,也可能是動搖這個體系的元兇。

自尼克松沖擊後,美元徹底擺脫了黃金的羈絆。從此,隱藏在美元背後的貨幣發行基礎不再是可計量的黃金,而是不可計量的“實力”和信用。人們相信並接受美元,是因為他們相信隱藏在美元中的美國的實力和信用。雖然實力和信用可以通過世界上最強大的美國媒體和美國的偉大歷史清楚地“感受到”,但這是無法準確衡量的東西。這使得超越國界無限制地發行美元成為可能。作為潤滑劑,美元的無限發行為全球市場體系的擴張提供了信用基礎。美元的購買力(註意不是美國的購買力。美元的購買力並不總是與美國的購買力相稱。)它通過吸收全球過剩產能來支持全球市場體系的擴張。事實上,日本、亞洲四小龍等國家在發展過程中積累的巨大過剩產能是通過美元的購買力吸收的。這不僅支持了這些系統中新員工的經濟擴張,也大大擴展了系統本身的邊界。在中國、印度、俄羅斯等國加入該體系後,美元扮演了同樣的角色。如果沒有美元在全球市場體系中提供的信用基礎,中國、印度和其他新興國家近幾十年的快速增長是不可想象的。中國、印度、俄羅斯和其他國家在央行堆積的巨額美元是全球經濟發展歷史軌跡的證據。但吊詭的是,中國、印度、俄羅斯等新興國家的加入,不僅將美元帝國擴張到了極致,也給這個帝國造成了深刻的危機。如果說與美國實際消費能力相稱的美元購買力可以支撐日本和東亞國家的歷史擴張,那麽絕對不足以支撐中國、印度等巨人國家創造的過剩產能。如果想通過美元原有的路徑繼續吸收這些海量的產能,那麽遠超美國實際消費能力的美元濫發就成為必經之路。這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那些躺在各國央行的巨額美元,實際上已經失去了購買力,只能被金融投機所吸收。由於美元全球貨幣的特殊性,美國的購買力被大大放大了。數據顯示,最近十年,美國家庭的支出壹直超過美國家庭的收入。也就是說,美國吸收全球過剩產能的消費能力,實際上是由美國家庭的巨額債務支撐的。美國家庭吸收中國、印度和其他負債國家數十億人創造的擴張能力,即便不是不可能,也是不可持續的。事實上,當前日益惡化的美元危機是美國不堪重負的表現。考慮到美國體制60多年的擴張歷史,美國這種勢不可擋的局面其實已經暴露無遺。美元兌日元在1970 s之後的大幅貶值,是同壹場危機的早期征兆。但是,這個危機被刻意忽略和掩蓋,原因有以下兩點。壹是美國在冷戰中的大獲全勝,將美國的軟實力擴張到了頂峰。在貨幣發行已經失去可衡量標準的時代,不可預測的軟實力恰恰是貨幣發行最重要的基礎。第二個原因是:1990年代在美國開始並蓬勃發展的新技術革命,它不僅促進了1990年代美國的長增長周期,而且使美國在資本主義內部的模式競爭中獲得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到這個時候,人們不僅相信美元,而且幾乎崇拜它。正因如此,不僅掩蓋了美元的危機,也進壹步鞏固了美元在全球貨幣競爭中的地位。然而,這兩個因素對美元的支撐正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削弱。冷戰結束後,世界資本主義體系的外部威脅已經消除,體系內部的紛爭和美國模式本身的問題逐漸顯現。美國不再是以前的美國,正在被“祛魅”。另壹方面,在可預見的未來,我們看不到美國再發動壹次新科技革命(像信息技術)的可能性。也就是說,美國很難再現1990年代的超級增長,如此壹來,壹直支撐濫發美元的“魅力”和經濟基本面全部喪失。

以壹個名不副實的消費能力(很大程度上,美國的消費能力被美元大大放大了)吸收人口數十倍於美國的其他民族國家的生產能力,然後維持整個體系的擴張,這是現行美元體系中壹個深刻的悖論。這個體系更深層次的悖論在於,美元作為壹個民族國家的貨幣,美聯儲作為壹個民族國家的中央銀行,雖然強烈影響著體系內其他國家的經濟,卻並不對此負責。美聯儲的政策和美元的發行壹直以美國的國內問題為首要考慮(這是民選政府必須遵守的鐵律),由此可能形成的外部性從來不是他們的考慮。正如美國前財政部長康納利(Connery)的壹句名言:美元是我們的,但問題是妳們的。在2007年的次貸危機中,這種隱藏在全球資本主義市場體系中的悖論以經典的方式呈現出來。當該體系中的其他國家仍處於嚴重的資產泡沫、經濟過熱和通貨膨脹之中時,美聯儲已大幅降息,並不斷向市場註入流動性,以拯救美國經濟。這其實是在把體系內其他國家的貨幣政策推向深淵。雖然美聯儲這種飲鴆止渴的政策目前並沒有造成什麽問題,甚至可能在短時間內促進全球市場體系的經濟發展,但正如美聯儲在“911”之後所做的那樣,將為未來全球經濟體系的劇烈動蕩埋下伏筆。指責美聯儲以鄰為壑是荒謬的,因為它沒有義務也不可能對全球經濟負責,尤其是當美國的國內問題與體系內其他國家的問題背道而馳的時候。隨著體制的擴大,由於各民族國家發展階段的不同,國內問題的多樣性,這種背信棄義會越來越常態化。但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深刻地理解這壹體系的悖論。由此衍生出的另壹幅世界圖景是:在民族國家界限依然分明、全球政治遠未統壹的情況下,主要國家和跨國公司都在努力推動全球經濟的統壹。諷刺的是,沒有多少人意識到這是壹種新型的烏托邦。

從邏輯上講,消除當前全球市場體系的這種悖論只有兩種方法:要麽美國政府成為世界政府,對全球選民負責;要麽美元退出現行體系,不再充當世界貨幣。在壹個民族國家仍是主要政治單位的世界裏,前壹種方案無疑是壹種幻想。後壹種方案也意味著巨大的風險。錢是不能收回的,這是壹個不可逆的過程。想象壹下,如果人民幣在中國突然被叫停會是什麽樣,我們就能理解這種發展可能會造成多大的混亂。

作為商品和服務價值的衡量標準,貨幣必須保持相當的穩定性。如果貨幣本身出現動蕩,那麽生產和貿易實際上是不可持續的。現在的全球市場體系就是處於這種由金錢造成的混亂之中。對沒有生產價值、早已退出貨幣領域的黃金的神經質追求,並不意味著投資者真正重新發現了黃金的價值,而是暗示著全球貨幣財富的擁有者已經處於巨大的恐慌之中,正在到處尋找財富的避難所。透過這種恐慌,我們看到的是全球市場體系瀕臨解體的不祥之兆。在評論糖價飆升時,壹位食糖生產商斬釘截鐵地表示:“糖價必須上漲,這樣才能彌補美元疲軟帶來的損失。”這種貨幣綜合癥顯示了貨幣動蕩在全球市場體系中造成混亂的程度。

壹群天真的市場信徒認為,只要美元對其他貨幣貶值足夠多,市場就能清理美元的濫發,就像過去美元對日元和其他貨幣那樣。所以這次美元危機也可以放心度過。但是,無論是對那些擁有巨額美元儲備的國家,還是對美國本身,美元貶值都有其政治和市場底線。壹旦超過這個底線,當前的全球市場體系不但不會被清除,反而會崩潰。對於那些持有巨額美元的國家來說,美元的過度貶值不僅會對國家財富造成天文數字的損失,還會引發他們加速拋售美元的強烈動機,從而進壹步加劇美元的貶值;對美國來說,美元過度貶值會導致美國公民購買力大幅下降,進而大大降低美國中產階級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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