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君的《八十年代初的那些夜晚》講了壹個錯過的故事,是壹個有文學、有事業、有理想、有夢想的錯過的故事。20世紀80年代初,這是壹場文學熱潮。壹群年輕人瘋狂地愛著文學,癡迷於文學。即使是當時寫作基礎不太好的杜光輝,也是通過查《新華字典》頑強地堅持寫作。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大浪淘沙,只留下堅守文學夢想的輝煌。還有壹些人,要麽是被商業大潮裹挾,要麽是被生活從不同的工作崗位上趕了出來。曾經的文學夢失去了,就像被海浪沖上岸的貝殼,晶瑩剔透,卻已經失去了生命。人生是壹條路,路在前方,路在腳下,路沒有盡頭。那麽,我們在哪個路口錯過了呢?在哪個路口我們分道揚鑣了?生活中有太多的遺憾和失望,太多的憂郁和悲傷。只有堅持理想,追求夢想的人,才會最終等到夢想成真。文學是壹條險路,苦中有苦,唯有自知。在這個艱難的攀登過程中,當事人,如海南著名作家杜光輝,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經歷了什麽,吃了什麽苦。
徐少林的《營訓》也是壹個被錯過的故事。65438年至0974年,在甘川邊區,筆者參加了部隊的野營拉練。那是他第壹次入職,第壹次參加這樣的魔鬼訓練。但在這個充滿荊棘的過程中,他遇到了壹個如花似玉的知青,赤腳醫生徐海傑。這是壹個深情的女人,從幫作者挑水泡、熱炕頭到暗戀對方,徐海傑壹路跟隨作者,願意為之付出和犧牲。然而,最終兩人失之交臂:女方被推薦上大學,從此失去聯系。四十年的露水蒸發了,但那些美好的回憶,那些美好的瞬間和感受,卻壹直伴隨著作者。思念不壹定是壹種擁有,不壹定是壹筆財富。人生,正是因為缺乏和不完整,才成為人生。連長為了照顧自己的士兵和部下,及時隱瞞了壹些事實,讓“我”如願入黨復員。在我復員之際,我衷心祝願“我”有機會遇見我的愛,再次遇見我最愛的人。這是壹個人類連長,是壹個可親可敬的人。
年Xi是關於父愛的。劇中父親飾演的光棍被周扒皮打死,作為女兒的“我”在臺下痛哭流涕。父親壹演完戲,就抱起“我”,親親我,安慰他。這樣壹次肌膚相親的經歷,讓作者終生難忘。那是愛的暖流,愛的傳導。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愛才能永恒。
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默默懷念1980年代的那些夜晚。
我們不去歌廳,不打牌,也很少看電視。我們度過那些夜晚的是文學。
那時的文學是神聖的。
江濤,華北,榮耀,加上我。四個文藝青年中,我在安康鐵路分局當幹部,條件不錯。他們三個在巴山深處壹個叫萬源的火車站當工人,那是分局最偏僻最艱苦的地方。
我第壹次見到他們是在報紙上。那時候剛開始發表壹些小文章,經常和這些名字發生碰撞。當我在作者的介紹中看到他們是同壹個分支的人時,我的心就離開了。終於在壹次筆會上,四個剛學會寫字的年輕人走到了壹起,從此有了壹段滄桑的文學故事。
通常,我們可以在星期天聚壹聚。周六下午上了慢車,逛了三四個小時到了萬源。我下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們三個都在站臺上接我,直接去鎮上吃面,然後回到江濤在車站附近的宿舍。那時,江濤已經30多歲了,還是單身。他說,除非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否則不談婚姻。他有壹個7平米的小屋,是由廢棄的女廁所改造而成的。在這裏,我們在慷慨激昂的文學漫談中度過了許多難忘的夜晚。有時候到了深夜,有人喊餓,江濤就翻遍所有東西找出半瓶豆沙什麽的,還會有半瓶酒。每人壹根筷子,蘸豆瓣醬,喝壹口酒。食物是慘淡的,但文學是壹流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找了個地方睡了壹會兒。
江濤不僅年長幾歲,而且是創作成就的領軍人物。平時,他用壹口四川話,胡侃,信口開河,幽默不拘小節;當我寫作的時候,我完全變了。我攤開稿紙,坐著不動,嗖嗖地,從天黑寫到天亮。
華北不壹樣,每次寫作品,總是鬧得沸沸揚揚。寫稿子之前要攢幾天假期,然後準備十幾個饅頭,壹些鹹菜,三個裝滿開水的保溫壺。最後,還要有壹個大臉盆,不是用來洗臉的,是用來做馬桶的。當所有的紙、鉛筆和香煙都準備好了,讓妳的妻子從外面把門鎖上。過了幾天,出來壹個鬼壹樣的家夥,壹身臭烘烘的味道,卻壹副很得意的樣子:壹本小說寫完了!
才華橫溢的文筆沒有那麽猙獰,他總是不動聲色,不斷地寫,中短篇小說什麽都敢改。寫完了,人可以看,還要讓周圍的工人看,所以經常被華北嘲笑。有壹次,他邀請華北讀另壹部作品。華北壹行壹行地掃了壹眼,發現了幾個錯別字,不屑地扔還給他:第壹,買壹本小學生用的字典,581元。別為難我們!
下午光輝去買了壹本字典。
第二年,光輝終於在北方雜誌上發表了壹篇小說,叫《滿族文學》。當他驕傲地把作品給華北看時,華北瞇起眼睛說:“有錢嗎?”
“發了。”善良的光輝因激動而泛起,我沒有看到華北的惡意,於是急切地介紹起小說的梗概。華北把雜誌扔在床上:“這是什麽刊物?妳‘滿意’嗎?”
燦爛的臉是藍白色的。他的長處在於,即使被吐槽,他依然有壹張笑臉。他從不遷怒於華北,壹個文學朋友,壹個惡毒刺人的“牛虻”。
華北依然態度堅決:“我對這本愚蠢的雜誌很滿意!”拿去看看發表壹部作品意味著什麽!"他抓起壹本《紅巖》扔給他。"大型文學刊物都有自己的中篇小說和頭條!”他隨手扔給他另壹本《長安》雜誌:“裏面有安的小說,妳拿去好好讀,免得‘飽’了!"
才華橫溢的雙手顫抖著,虔誠地接過雜誌。
有壹天在壹起,施工工區又多了兩個工人,聊起自己連續幾天加班,在沿線車站刷房子,累死人。江濤接著問他為什麽要急於粉刷房子。他回答說,日本代表團的專列要經過湘渝線。為了不讓他們看到破舊的房子,沿線所有的房子都得粉刷壹新。江濤頓時惱羞成怒:“我們車站的工人生活了很多年沒人管,幾個日本鬼子路過就會畫他們。太不像話了!”
喝到壹半,江濤先走了,說要回去寫小說,題目都想好了,所以叫“畫急”。結果,這部中篇小說在兩周內就完成了。發稿前,我們都去了江濤的女廁車間,我特意拿起沈甸甸的稿子稱重。手稿書寫工整,紙張工整,裝幀工整。江濤還在裝訂的周圍貼了壹圈膠帶,說是為了防止手稿散落,也不會紮到編輯的手。
兩個月後,紅巖編輯部送來了樣刊,小說刊登在頭條,並附上了編者的話。車站的人都很驚訝,趕緊去傳閱。當我們在江濤的小屋裏為他慶生時,江濤面無表情,語氣淡淡的,他說:“嗯,小事壹樁。妳再看看這個!”
他拿出壹張紙條,我們驚呆了:天啊,是當代雜誌的領養啟事!當代,它幾乎相當於我們心目中最高的文字殿堂!他-他是如此冷靜,如此低調!真的很簡單!有將軍的風度。
之後,江濤獲得了首屆“百花”小說獎,並躋身前幾名,僅次於張賢亮。
從那以後,我們更經常聚在壹起。幾乎每個周六,我都坐慢車去柏樹坡,隨便吃點東西,然後去江濤或華北的宿舍。四個人談文學,談人生。多麽美妙的感覺!江濤機智,華北苦辣,高明老實,我中庸謙和——這樣不同的性格可以完美融合。有時候通宵,有時候半夜分手,但我不睡覺,我去寫稿子。床掀起來就是兩個人的書櫃。壹個可以坐在小餐桌上,另壹個可以坐在簡單的沙發上。房間突然變得安靜了。等到華北喊“收工,收工”的時候,已經天亮了,四個人輪流在水管前洗臉,搖搖晃晃地走向站前的早市。
這時候,華北的鬼主意又來了:“光榮,妳上次在滿清文學上發表的小說得了多少錢?”
光輝含糊地說:“妳已經問過我好幾次了。妳就是想讓我請妳吃早餐!”"
江濤發表在《當代》的中篇小說被送到了當地壹家縣辦的小雜誌社,這是他們主動找來的稿子。然而,當江濤把小說寄給他們時,卻被退回來了,還振振有詞地附上了壹封信,信中寫了小說的很多缺點。壹怒之下,江濤把小說寄給了《當代》,並附上編者按出版了。江濤時來運轉,立即買了幾本當代書籍,直奔縣城。我的幾本雜誌被戰戰兢兢地收了過來:“江老師,我們壹定要好好讀。”從小江突然晉升為江老師的,腰板挺得筆直,但臉還是扁扁的,語氣也開始像大作家了:“妳要看得遠壹點,不能總做井底之蛙……”
那壹次,幾位編輯請江濤吃飯喝酒,這使他迷上了作家。
在過去的幾年裏,我們四個人都在全國各地發表了幾部文學作品。不僅如此,鐵道部、鐵路局的各種文藝獎項幾乎年年都被我們收錄。那時,他出名了。壹個小小的深山鐵路分局,卻異軍突起了壹批作家,示範作用如此之強。短時間內,壹批文藝青年相繼出現。
1987年,新合並的鄭州鐵路局舉辦了首屆文藝獎,產生了幾個金獎銀獎。我們四個人囊括了幾乎所有的金牌和銀牌。當時是分局的壹個部長帶隊,在有獎大會上受到表揚。他很高興,回來時在餐車上擺了壹桌菜招待大家。部長激動地說了壹句鼓勵的話,比如人人都為分公司爭光,人人都是企業精英。Brilliant非常興奮。他隨口說了壹個小說的名字《墜落的天空》。華北的惡毒能量又來了,不屑地看著他:“就妳?”還說了壹部小說名字叫《憔悴難臉羞》。我覺得華北太刻薄了,就說了壹本名為《兄弟不應該被吊死》的小說,意在說服俞眠。只有江濤壹直悶著頭吃東西,每個人都在看著他,等著他開口。偏偏他被飯裏的壹粒沙子抓住了,擡頭壹看:“呸!”* * *美食!"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正當人們爭相傳閱我們的小說時,華北第壹個離開了。他在西北大學上了壹節作家課,用自己的實踐證明了壹個似是而非的規律:他上了壹節作家課從此停止寫作。他下海,開公司,做老板,徹底離開了文學。後來,我被調到Xi安鐵路局,我很榮幸成為壹名專業編輯。有時候,我興致勃勃地去華北,聊文學的老話題,他卻冷冷地壹次次回。後來才知道,在華北面前,不要再提文學了。他總是壹臉輕蔑:都什麽時候了,還文學?
有壹年春節,我寄了壹本新書到華北。他接過書,看了壹眼,似乎在問:“妳能掙多少錢?”扔到壹邊。我們面面相覷,卻無言以對。壹瓶五糧液喝完,他舉起酒杯喃喃道:“我本來是想先賺點錢,為寫作創造條件。真正的大作家無非是有錢人和貴族,而我進入商界後就出不來了。”我說:“妳現在放棄還不晚。在我們當中,妳是最有才華的!”"他望著窗外,沈默了壹會兒。"我不能回去。"
江濤出名後,他被調到了Xi。奇怪的是,他從此沈默了,仿佛被城市的泡沫淹沒了。也許就像他說的,離開了女廁所改造的破房子,就再也寫不下去了!
光輝去了海南,告別了十年。見面的機會很少,但我看到他的小說不斷發表,不時出現在《小說家選》和《小說月報》上,看到他獲得新聞媒體的各種文學獎。
我在鐵路局做編輯十多年了。我日復壹日地閱讀、編輯稿件,看似在做文學的事情,其實離文學越來越遠。妳忙嗎?我知道,壹點也不,現在的條件比80年代好多少倍!然而,* *呢?* * *去哪了?
那年8月,光輝來到了Xi安。
他比我大幾歲,快六十歲了,滿臉滄桑。他壹如既往的憨厚,不善言談。我從他妻子斷斷續續的插曲中,把他十幾年的軌跡連接起來。
我調到Xi安後,光輝在90年代初去了海南,住在壹個朋友家,四處打工謀生。他在地攤上洗碗擦鞋買泡面吃盒飯。那時候他壹直寫,壹天都沒有停過。後來在《新世紀周刊》做編輯,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晚上還堅持寫五個小時。從壹個打工者到主編,他也擠出了壹部中篇小說和長篇小說。後來,海南省委宣傳部發現壹個奇怪的現象:這幾年來,海南有七八部中篇小說被精選小說家選中,其中大部分是壹個叫輝煌的作家寫的。於是,海南舉辦了壹場關於優秀作品的研討會,人們開始關註這位默默無聞的作家。幾年後,他被評為壹級作家,調到壹所大學任教。因此,他從未上過大學,只有中學學歷,卻成為中國著名的作家和大學教授。壹年後,他給我寄來了西方文論和文學心理學的講義,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知識之豐富。
我問光輝:“還這麽努力?”
光輝笑笑,沒說什麽,還是壹臉懵。
光輝夫人說:“每天早上4點起床寫作,不努力算什麽?”
光輝趕緊糾正:“我睡得早,九點就睡了。我有足夠的睡眠時間。”
我苦笑了壹下。誰九點睡覺,沒有聯系人,沒有電話?榮耀可以不管不顧的睡覺,為第二天的寫作儲備體力!
我又問光輝:“那本字典還在嗎?”
榮耀說:“是的。現在還在用。那些《辭海》《辭源》翻譯起來太麻煩了。”
2011我在《海南日報》上看到壹篇關於榮耀的報道,說他在2010發表了兩部長篇小說和八部中篇小說,其中有七部重印,約1萬字。2017年底,我修改了這篇短文,問他今年的創作情況。他說他已經出版了兩部長篇小說、五部中篇小說和壹部紀錄片的劇本,大約90萬字。如此大的創作量,如此高的轉載率,即使在全國文學創作的格局中也是罕見的!
光輝那天來我家聊到很晚。當他送他的時候,他拒絕了我為他攔的出租車,跑著擠進了壹輛剛剛來的公交車。望著遠去的公交車,我的心有些煩亂:我們是在哪個路口分岔的?為什麽只有看似愚蠢的輝煌跑完了馬拉松,進入了文學的殿堂?
文學是誰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