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經濟增長的比較研究
對於對增長的關鍵問題感興趣的經濟史學家來說，比較法應該是非常有效的。如果他的任務是分析不同變量的運動，並考察它們各自對經濟革命的影響，那麽，在這種程度上，比較幾個國家的經驗肯定會大大擴展其研究領域，並增強其提出——或檢驗——假設的能力。然而，這種方法只是被草率地使用——很少有例外。在這篇文章中，我想從比較的角度來討論工業革命的起源，但我充分意識到我的工作的魯莽。眾所周知，英國是第壹個實現技術突破的國家，這壹成就是在沒有外部幫助的情況下，通過自身努力自發取得的。但如何解釋英國在經濟和科技上的領先地位，眾說紛紜。如果我們把18世紀的英國經濟和另壹個國家——法國的經濟做壹個系統的比較(它是最佳選擇，因為它是當時歐洲大陸的頭號強國)，人們會更清楚地發現那些只有英國才有的因素——這些因素將決定18世紀英國工業革命的獨特現象。
需要指出的第壹個關鍵問題是，英國的領先地位和法國的落後狀態在法國大革命前夕非常明顯，這種情況並不是短時間內突然出現的。兩國的差距在18世紀初，也就是路易十四時代末期就很明顯了。為了解釋兩國社會經濟結構的差異，我們應該考慮這個問題很長壹段時間(即遠至中世紀)。在這裏不可能完成這項工作，但至少我們可以指出，17世紀的客觀形勢對兩國經濟的影響是不同的，這至少是18世紀初兩國差距的部分原因。
三十年前，約翰？U Neve指出，英國在18世紀成為第壹個開始工業革命的國家，因為它不同於其他國家，尤其是法國，它的第壹次工業革命發生在16世紀末到17世紀初，所以它的領先地位比人們通常認為的要早兩個世紀。但他的論點在英國受到了批評，而且在今天也沒有影響。英國的“第壹次工業革命”是內夫想象出來的，他極大地高估了壹些技術發明的意義和少數新興產業成長的重要性(除了煤炭工業，其他都無足輕重，他忽略了壹個重要的工業部門——毛紡工業的緩慢增長)。最後，他大大高估了少數不具代表性的大企業在企業組織中的意義。
但值得壹提的是，Neve指出了1540之後英國煤炭生產和消費的快速增長及其技術意義，導致了壹些歐洲大陸完全不熟悉的新技術的出現，比如煉焦爐。這種新的化石燃料為創新提供了新的動力，而這正是法國所缺乏的。另壹方面，正如Neve所提到的，在1540-1640期間，英國的工業產出增長速度快於法國。自1640以來，英國在礦冶產量上占有絕對優勢，玻璃、毛織品乃至整個工業的人均產量都高於法國。
但是，兩國真正的差異發生在1640之後，而不是在此之前。在法國，正如很多研究表明的——“17世紀的悲劇”讓這段經濟史變得非常黯淡。在經歷了17世紀前25年的相對繁榮後，1630年開始了漫長的蕭條和衰退時代，經濟在世紀中期的扔石頭黨運動中幾近崩潰，壹直持續到1720年。在壹百年之內，低物價，尤其是農產品的價格極不穩定——頻繁而深刻的經濟和人口危機，再加上可怕的“死亡率”和貨幣短缺，都使商業活動癱瘓，影響地租價格和利潤——失業和貧困。這些眾所周知的現象造成了工業生產的停滯甚至衰退。P. Goubel和P. Deyong在韋伯和亞眠這兩個大型毛紡織中心。在博韋，1624-1720的跌幅在40%左右。亞眠的工業活動在扔石頭黨運動期間陷入停頓，沒有恢復到1680年前的世紀初水平。即使其他地區命運稍好，我們還是要承認1630之後的蕭條是漫長而深刻的。從這個角度來看，科爾伯特的工業化政策實在是對抗這場蕭條的無奈之舉；然而，由於當時的惡劣條件，通貨緊縮，價格低迷，收入和消費呈下降趨勢，他的努力只是壹個半失敗的結果。誠然，壹些工業倡議在未來得以生存和發展，如朗格多克的毛紡工業，但許多新企業很快衰落和消失。總的來說，如果整個行業都在科爾伯特時代發展，那就很不穩定，不明顯。最近的研究表明，在路易十四末期，法國工業出現了復蘇的跡象——人們在很長壹段時間內都認為路易十四是壹個災難性的時期——盡管經歷了兩次大規模的戰爭，頻繁的饑荒和新教徒的流放。我們在商人中看到了新的企業家精神，貨幣短缺有所緩解，法國在西班牙和美洲開辟了新的市場。毫無疑問，這些復蘇的跡象是1715之後的第壹個增長跡象，但仍然受到戰爭和饑荒等災難的限制。即使能在17世紀的法國經濟中找到壹些積極的方面，但總的來說，總體情況還是很不利的。今天，人們普遍認為法國的人口低於1715-20年。
在海峽的另壹邊，17世紀的情況大不相同。如果說近期對法國經濟史的研究只是在悲觀方面有所不同，那麽英國歷史學家對本國經濟發展總體持適度樂觀的看法。
當然，英國也沒能避免17世紀的不利局面。它也經歷了幾次停滯和困難時期，如1620s，內戰，以及與路易十四作戰的壹些時候。其主要產業毛紡經歷了數次危機，在整個17世紀增長相對乏力。貧困和失業造成了嚴重的問題。但是英國沒有法國在1630之後經歷的那種長期嚴重而頻繁的蕭條。整個歐洲的低價價差只是後來才傳到英國，比法國晚，在1650左右，範圍也小；其短期價格波動不像法國那麽劇烈，對經濟影響不大。F.J. Fischer總結說，在17世紀，英國的工業和農業有壹個緩慢但明顯的增長。雖然同期的人數也增加了，但人均收入可能增加了。
1660之後，還有很多法國沒有的其他發展跡象。比如英國內部市場的擴大，特別是得益於倫敦的發展，倫敦比巴黎發展得更快；“邊境”縣已經發展起來，例如，蘭開夏郡的棉紡業比法國起飛得早。最後，在17世紀，英國對外貿易長期快速增長，尤其是由於其早期的殖民擴張；從1660年代起，英國成為重要的外國商品再出口國，而同期法國的殖民地和殖民地貿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正是由於這種緩慢但穩定的增長，到18世紀初，英國已經在幾個重要領域確立了對法國的明顯優勢(盡管其現代性不可高估)。首先是農業。英國很多地區都進行了技術改良，產量比法國更高更穩定，這也解釋了為什麽農業歉收的災難性更小。其次是工業技術。如上所述，使用煤燃料帶來的革新。世紀之交(17-18)，由於薩瓦裏、紐科門、達比的資本投入，創新活動更加活躍。在對外貿易方面，英國不僅人均水平更高，而且絕對值也更高。它的商船隊更大，商業資本積累更快。
最後，英國在金融領域的優勢尤其明顯。國債制度和英格蘭銀行的建立，說明在政治經濟結構上遠遠領先於法國。路易十四也試圖建立國家銀行，但由於金融家的反對而失敗。這些人認為這家銀行與“純粹的君主制”格格不入。回頭見，約翰？勞試圖人為地將英國金融體系移植到法國，結果卻是壹場災難。
1688，格雷戈裏？金曾經認為英國比除荷蘭以外的任何國家都富有。他估計法國的人均收入比英國低20%。壹代人之後，烏得勒支和約簽署後不久，但尼爾？笛福寫道，英國是“世界上最繁榮、最富有的國家”。這些評論充滿了爭論，因為英國在17世紀經歷了相對的繁榮和增長，而法國經濟卻停滯不前甚至衰退。不管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是什麽——社會經濟結構的差異(尤其是農村地區)、政局的差異，比如扔石頭黨運動(破壞力遠超英國內戰)、路易十四戰爭帶來的負擔(法國在與盟國作戰中耗盡了精力)比英國更大——但這個事實是根本性的:在18世紀經濟形勢好轉、法國經濟開始增長的時候，法國和英國已經。工業革命只是壹個漫長的進化和發展階段的頂點。所以，要理解18世紀1/3最後階段英國經濟的騰飛，重要的是英國經歷了近兩個世紀的增長。雖然中斷過幾次，但時間不長，而法國經濟在經歷了壹個世紀的蕭條後開始增長，在工業革命前持續了不到半個世紀。用羅斯托的話說，英國的“起飛準備”比法國更久、更積累、更成熟。所以經過1630之後的“17世紀的悲劇”，法國已經明顯落後於英國了。雖然在18世紀增長比較快，但壹直趕不上英國。
如果說17世紀兩國的經濟命運形成對比的話，那麽從路易十四戰爭結束到大革命的四分之三個世紀裏，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兩國經濟同時增長，我們所掌握的統計數據表明，英法兩國的增長速度驚人地相似。
從我們熟悉的領域，也就是對外貿易來看，法國的增長甚至比英國還要快。
英國和威爾士官方年度對外貿易額(進口+出口+轉口)1716-20年為13百萬英鎊，31784-88年為1.4倍。根據阿爾努的數字，1716-20年法國年均對外貿易額為215百萬裏弗，1784-88年為1062百萬；幾乎翻了兩番。當然，英國官方的計算是基於壹個連貫的關稅表，所以可以提供壹個反映貿易大體情況的指數，而Arnou的估算是基於當時的價格，這些價格在1730-80期間上漲了60%左右(至少農產品)，所以Arnou的數字要扣除。即便如此，法國的貿易規模至少翻了三倍，高於英國。魯傑羅呢？羅馬諾基於詳細統計的65，438+0，765，438+06-20年的數字低於阿諾(年均數字為65，438+0.55億)。因此，即使扣除價格上漲因素，法國的貿易在這四分之三個世紀裏也增長了四倍。1716-20年間，法國對外貿易總額勉強達到英國的壹半，到革命前夕，基本與英國持平(當然人均數字明顯低於英國)。
當然也要考慮到，法國的對外貿易水平在路易十四末期是很低的，但在革命前夕，其增長速度卻比英國快。此外，在國際貿易的幾個重要領域，法國在18世紀獲得或保持了其主導地位。法國通過加的斯港向西班牙美洲帝國出口大量工業品，它仍然是西班牙及其美洲帝國工業品的主要供應國。英國只壟斷了葡萄牙和巴西的貿易，範圍有限；但是英國控制了意大利和黎凡特的市場。桑多明哥島的甘蔗和咖啡種植發展迅速，其價格低於英屬安的列斯群島。由於英屬島嶼土壤肥力枯竭，物價上漲，法國人從英國人那裏攫取了大量的殖民貿易，對北歐的轉口貿易也發展迅速。另外，總體來說，英國人在歐洲大陸市場很少成功，因為他們處處遭遇保護主義壁壘和法國競爭；英國對大陸的轉口貿易發展緩慢:從18世紀初到1780年代翻了壹番，直到1785年前後，英國的“現代”工業品才開始入侵大陸，大陸貿易在英國對外貿易中的份額也在下降，從4/5下降到不足壹半。英國貿易的發展幾乎完全得益於殖民地貿易，尤其是與北美領地的貿易。13殖民地獨立前，英國工業產品在那裏享有幾乎完全的壟斷權。這種對外貿易的“美國化”也在很小程度上適用於法國。雖然七年戰爭失敗後，法國的殖民貿易在1716-20和1784-88之間增長了9倍，但與歐洲的貿易額只占總數的38%。因此，法國的外貿導向比英國更偏向歐洲，對歐貿易的發展速度略慢於整體速度，但明顯高於英國對大陸貿易的發展速度。
然而，法國外貿的這種樂觀景象應該在幾個方面打折扣。在這壹時期的前半期，也就是七年戰爭之前，法國的相對地位更為有利。直到20世紀40年代末，英國貿易發展“緩慢”(r·戴維斯)，毛織品和轉口貿易停滯不前。只是從1748開始快速增長——1745-60年的年均增長率為3.9%。雖然法國貿易受到“約翰？勞動制度”，其初始增長率仍接近英國。從1735左右開始加速，不到20年翻了壹倍(從1736-39到49-55)。這是法國對外貿易的黃金時代。然而，七年戰爭突然打斷了這壹勢頭。戰爭期間，法國商業被皇家海軍趕出了大海，總量減少了50%，而英國貿易還在發展。從1763到71，法國對外貿易強勁反彈，但主要是收復失地，但隨後在70年代明顯停滯，在美國獨立戰爭期間明顯退縮。直到大革命前夕，法國對外貿易才開始重新增長並達到新高，並於1793年再次陷入崩潰。英國方面，雖然在1970年代貿易放緩，在美國戰爭期間經歷了危機，但速度比七年戰爭後的法國略快，在1783和約簽訂後再次強勁增長，直到本世紀末。有跡象表明，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法國的競爭力有所減弱，失去了在黎凡特、西班牙和西班牙美洲的地位(查爾斯三世的保護主義政策對法國人造成了很大的傷害)。英國貿易的發展更穩定，因為受戰爭影響較小。
法國對外貿易的另壹個弱點是對桑多明戈的明顯依賴。80年代，這個殖民地占法國殖民地貿易總額的3/4，出口總額的1/3，大部分都是這個島提供的。再出口對英國來說也很重要，但大英帝國更遼闊，更多樣，殖民貿易更豐富。到1776年，作為對外貿易重要因素之壹的北美13殖民地人口增長迅速，生活水平更高，需要大量的制成品。此外，英國的工業品出口比例高於法國，約為1780，兩國的數字分別為2/3和2/5；在法國出口產品中，咖啡、糖和葡萄酒居首位，其次是紡織品和絲綢。有研究者認為，18世紀法國貿易的增長純粹是表面現象，對國家經濟的實際意義不大，因為大部分只是商業倉庫中的貿易。但別忘了，英國的貿易也是如此。同時，壹些大港口，如波爾多、南特和魯昂，對殖民地貿易有直接影響。他們出口那裏的奴隸所需的紡織品、榨糖工具、帆布和繩索，為遠洋船只提供大炮，作為農村工業的中介，這些港口還將農民帶入國際貿易。可以肯定的是，相當數量的法國工業產品已經流入安的列斯和西班牙裔美國人的市場。和英國壹樣，貿易的擴大是工業發展的戰略因素，這也是我們現在要研究的。
鑒於缺乏量化數據和不可靠的統計數據，這項工作確實很棘手。就英國而言，根據W. Hoffmann的指數，1700-90年增加了兩倍；最近迪恩和科爾指數，實際英國貿易和工業產出的指數從1700年的100上升到1790年的285，年均增長1.17%；同期出口指數較為突出，從100上升到383。在法國方面，讓？馬爾切夫斯基曾帶領壹批“法國計量經濟學史”，至今只發表了壹個臨時數據，只涉及工業；根據這些數據，在1701-10期間，法國手工業和工業的平均年產量約為3.85億裏弗，1781-90，平均年產量為10。不過修正後更完美的增長率應該會降到1%，和迪恩和科爾的數字非常接近。這個數字符合當時法國對外貿易的增長速度。從18世紀初到大革命，兩國工業增長的步伐驚人的接近。如果比較壹下兩國主要產業的發展，這個觀點會得到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