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經國到上海後,在外灘中央銀行二樓辦公。此時和蔣過從最密的人,除宣鐵吾外,還有王新衡。王當時是保密局上海站站長、上海市政府參事。蔣經國到上海後, 以中央特派員的身份,壹再宣稱,要鎮壓奸商,抑平物價。宣鐵吾為了配合,即在警備司令部成立經濟緝查機構,專門緝捕奸商。蔣經國和宣鐵吾的行動,對杜月笙無異於當頭壹棒,因為杜對於金鈔外匯黑市、股票漲落和糧價升降等,是壹只無形中的巨大黑手。
杜月笙的中匯銀行,由兒子杜維屏任經理。杜看到蔣經國、宣鐵吾來勢兇猛,就計劃將港幣45萬元,私自套匯外流。此事被王新衡知道,就悄悄報告了蔣經國。蔣 大為震怒,立即下令逮捕杜維屏,扣押在市警察局看守所內。王新衡是壹位十分圓滑的兩面人物,他既和蔣經國莫逆,又不想得罪杜月笙,故在杜維屏既將被扣時,又通風給杜,叫杜註意。這樣壹來,嚇得杜對45萬港幣壹時未敢下手。但事後,杜系的中匯銀行和通商銀行,還是漏夜趕造帳冊,化整為零,零零碎碎地私套到香港,杜維屏被扣,當時務報以通欄標題報道,杜月笙威風掃地,在驚恐中曾壹度避往香港。從表面上看,經此壹擊,金鈔黑市的確下降許多。蔣經國覺得初戰勝利,十分得意;但漸漸就感到事情棘手,因為“事出有因,查無實據”,找不到杜維屏套匯的罪證,就只可“雷聲大,雨點斜,最後將杜交保釋放了事。
此外,蔣經國和宣鐵吾還辦了以下這些和杜月笙多少有關的事:
壹、嚴格按金圓券實行限價。蔣經國規定,凡壹切商品的零售價格,全部凍結;商店不得轉移,不得拒售,必須開門應市。但這確是個非常不徹底的治標辦法。奸商囤積居奇,可說無孔不入,光靠軍警力量,查不勝查,抄不勝抄,而門市商品則立即被搶購壹空。未及壹月,全上海開著的幾乎全部是空店。資本家、店老板和老百姓都怨聲載道,這個限價政策也就只好告終。
二、在扣押杜維屏的同時,蔣經國和宣鐵吾也對興風作浪的證券大樓和金鈔黑市實行鎮壓,其中有名的壹件就是逮捕“楊家將”。所謂“楊家將”,是指控制場外股票金鈔黑市交易的楊長和、楊長仙和楊長庚三人,他們的綽號叫做“場外亨鼠牌”,意思是壹群機警精明的“大亨老鼠”。“楊家將”也是直接或間接受到杜月笙的控制和影響的,因此,這也可以說是對杜的打擊。但不到壹月,隨著限價政策的失敗,蔣經國自認倒黴,就將“楊家將”交保釋放。壹場大公案,就此不了了之。
三、蔣經國和宣鐵吾還曾集中力量,打擊過孔氏豪門的“揚子公司”。宣鐵吾利用他控制的《大眾夜報》,以頭版頭條新聞,揭露“揚子公司”私套外匯的大案,還刊出了孔令侃的照片。但孔令侃畢竟不是杜維屏,蔣經國只是虛張聲勢,未敢下手。就在1948年10月初蔣介石到上海時,孔令侃和孔二小姐就親自向宋美齡哭訴告狀。當時蔣介石的心情正十分沮喪,因沈陽剛剛解放,廖耀湘和範漢傑兵團在遼西走廊全軍覆滅。國民黨已經盡失關外。在東平路官邸,蔣介石大發脾氣,命令封閉《大眾夜報》(同時封閉的還有吳紹澍的《正言報》),並當面斥責宣鐵吾,說宣周圍有***產黨。其實,在《大眾夜報》並無地下黨。
蔣經國到底敗給了誰?
問題不在於抓了誰,而在於任何人都無法和經濟規律抗衡,缺乏物資供應,因為行政命令壓制住的物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金圓券發行僅15天,漢口、重慶和廣州的物價就分別上漲了21%、40%和83%,唯獨上海因為蔣公子的存在,還能勉強維系。另壹方面,南京政府希望美國能提供5億美元貸款幫助穩定金圓券,就如當初國民政府在抗戰前發行法幣那樣。但此時杜魯門政府已經拋棄了蔣介石,根本不可能有金融貸款。
10月8日,蔣介石從北平飛回上海,宋美齡跟他說了什麽外人無從得知,但蔣介石和蔣經國談過後,事情就悄然變化了。第二天,上海警察局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揚子公司所查封的物資均已向社會局登記”。最後,孔令侃離開上海,轉赴紐約,交給政府600萬美元,和杜家有關的永安公司以低於成本1/4的價格拋售了壹批棉花,杜維屏便回了家。從表面看這些“大老虎”都向蔣經國低頭,但物價最終還是狂飆突進,限價令在11月1日轟然倒塌。
經國打虎,以失敗告終,但他不是輸給老虎,而是敗給壹只看不見的手。就如《蔣經國傳》裏說的那樣:“由於上海以外地區物價迅速攀升,商人和民眾擁入城裏,買盡壹切商品、物資。雖然當年秋天浙江、江蘇省谷物大豐收,上海卻嚴重缺糧。原料也壹樣缺乏,生產商遂停止生產。”壹年之後,1949年11月,坐鎮上海的陳雲給各地密發12道指令,命令全國的棉花紗布向城市集中,長江中遊的集中到漢口,西北地區的集中至西安,華北的紗布集中津京。
接下來是糧食,陳雲從11月開始命令東北每天往京津地區運糧食1000萬斤,從四川征集4億斤糧食援助上海,另外向國外增購4億斤大米。內外夾擊之下,以上海為首的投機商沒法抵禦全國集中的物資,面紗和糧食的價格開始跳水,上海投機商終於被接替南京政府的***產黨人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