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陽春白雪”和“下裏巴人”這倆詞兒,我們經常用它來指代藝術作品的層次,有時也會用來形容人們的審美層次。
通常情況下,“陽春白雪”比喻高雅、不通俗的文學藝術和雅量高致的審美品味,而“下裏巴人”則通常被視為通俗的民間藝術和庸俗市井的審美水準。
那麽在這兩極之間,有沒有壹個中間層次的存在呢?
有,叫做:陽阿薤露(yáng ā xiè lù),比喻能為較多的人所接受的文藝作品。
喊麥作為壹種藝術表演形式,到底是上述三類中的哪壹類呢?
我們知道,最不易引起爭論的作品,是“陽春白雪”類的,因為接觸的人少,認可和反對的人也少,壓根就沒人炒。
其次是“陽阿薤露”類的,盡管有部分人沒有接觸過,但持歡迎態度的人相對更多。
所以到最後,恰恰是那些幾乎所有人都接觸過、最貼近人們生活的、已經市井化了的並可能在壹定程度上被汙名化的“下裏巴人”類, 因為支持和反對的群體都極其龐大,所以最富有爭議性 。
壹夜之間火遍大江南北的“喊麥”,從誕生之初,就獲得了國內音樂創作史上比較罕見的泛兩極化態度:支持的人將這種音樂視為擁有新鮮活力、獨立於傳統意義說唱(rap)的壹種新興的表演形式。他們認為“只有從玩的角度出發,唯有充滿喜感、快樂,才能在情歌至上的音樂市場中,求得發揮的空間,這才是音樂真正的元素。”
與這種將喊麥視為樂壇靈魂創新的立場不同,還有壹部分人將其視為庸俗不堪、毫無藝術性可言的爛音樂。並且,伴隨口碑傳播,喜愛喊麥的人被自動歸類為底層群體,甚至被視為盲流。
由此誕生的搞笑段子非常多,例如“喊麥壹秒鐘教學”:
“鋤禾~~我日當午!汗滴~~我禾下土!誰知~~那盤中餐!粒粒~~他皆辛苦!”
怎麽樣?妳學會了嗎?
不難看出,喊麥之所以受到了巨大的爭議原因有二:第壹是它的旋律和節奏通俗直白,沒有太多高難度的樂理技巧,只要稍加領會就可以入門;第二則是它的歌詞元素和題材市井氣息非常強,並有著極高的辨識度。
喜歡的人認為它是陽阿薤露,不喜歡的人認為它是典型的下裏巴人。
種種高級黑試圖將喊麥孤立於大眾音樂之外,在抨擊喊麥的聲音中,產生了許多不可思議的現象:有的人平時也聽市井化的通俗歌曲,但是輪到了喊麥便堅決抵制,自詡品味“還沒有如此之低”;有的人是留洋歸來的音樂系高材生,自幼堪稱音樂奇才,平時接觸的也都是古典音樂和弦樂,但就是這樣音樂神童壹般的人,卻瘋狂的在朋友圈曬自己的喊麥歌曲,還隱隱有上癮之感。
這種有悖於常識和第壹邏輯之外的事實,令我們感到困惑,因為我們知道:常人和天才永遠無法溝通。
那麽喊麥是不是真的是另壹種形式的高雅,只不過以我們大眾音樂審美而言,還未能達到能夠欣賞它的水平呢?
每壹個行業都有行業內的神話,在喊麥領域,被膜拜的神話人物中有壹個代表人物:MC天佑。
從世俗意義上而言,天佑的確可以被稱為成功:2014年11月,李天佑開始了其職業網絡主播的生涯;同年12月15日,獲得“YY年度盛典”最佳男MC第壹名;2014年和2015年獲得YY年度盛典最佳男MC;其後又發布了數張個人單曲並參演影視劇,網易、搜狐、騰訊等媒體在報道中對他都持肯定態度,並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喊麥沒有特別高的音樂難度,沒有復雜的唱法,歌詞通俗直白、容易創作,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這是壹個行業壁壘(門檻)很低的行業,依照常識而言,門檻過低意味著利潤微薄, 這就是為什麽我們容易主觀臆斷:唱喊麥的人都是底層群體 。但是,MC天佑和其他“知名”喊麥從業者的發跡事實,似乎打破了這個經濟學規律。
有朋友總結喊麥之所以壹夜之間能夠火遍中國的原因,不外乎這幾個:簡單歌俗且俗人多、大眾審美群體斷崖有錢賺、模仿天佑希望壹夜暴富……的確有這些內部原因在起作用。
但筆者認為,最根本的原因是來自於如YY、鬥魚等壹類直播平臺的崛起,已經深刻的改變了國人茶余飯後的消遣方式和娛樂習慣。
經濟轉型、互聯網新生業態的崛起伴隨著第壹批吃螃蟹的人的發跡,無疑又為這種業態轉軌做了極佳的背書。 從經濟界到思想界再到具體行業,要素資源在這樣新的壹輪流動中不僅進行了自我轉軌,而且極大的影響了人們的消費觀念,主播打賞、粉絲經濟的流行,我們不能將它簡單的描述為國民的審美問題或者喊麥這個行業的問題。
我們已經越來越靠近壹個辨不清真理、分不清良莠、搞不清雅俗的時代 ,時代的變遷賦予了我們太多可以瞬間扭轉初始觀念的力量,這壹刻認為是好的,或許下壹刻就會被我們自己無情的批判。
如果壹定要我說對於喊麥的態度,我的態度是很復雜的。我想喊麥應該被視為壹種玩具,既然是玩具,女孩喜歡芭比、男孩喜歡變形金剛,各取所需,喊麥火與不火,其實無關大雅,亦無關大俗。
幾天前我問起考試成績不理想的初中弟弟,將來讀書不行該怎麽辦的時候,他答:“我可以去當主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