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字奉孝,潁川陽翟人也。建寧三年生。
嘉初事袁紹,紹頗禮之。嘉多為獻計,每言輒中。然紹每曰:“此父母祖宗之靈,天佑我袁家也!”竟不言嘉之功。日久,嘉不悅,去之。
嘉既賦閑,六年不出。及曹操謀士戲誌才卒,荀彧引嘉見操,相談甚歡。操嘆曰:“使孤成大業者,必此人也。”拜為司空軍祭酒。
操既以嘉為輔,乃謀托以身後之事,又恐嘉先卒,乃陰召善相者,曰:“郭祭酒壽數幾何?”答:“長命百歲。”操心乃安。
操每行征伐,皆詢於嘉,嘉皆精心謀劃,算無遺策,操乃得破呂布,敗劉備。操懼孫策來襲,嘉曰:“策新並江東,所誅皆英豪雄傑,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輕而無備,雖有百萬之眾,無異於獨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壹人之敵耳。以吾觀之,必死於匹夫之手。”策果遇刺而亡。操心甚感焉,每每稱謝,主臣相得。及操將戰袁紹,嘉又曰:“紹有十敗,公有十勝。”曹軍聞言,軍心大振,果破紹於官渡。紹亡,二子爭立,操又用嘉計謀,誅袁譚,袁尚、袁熙奔烏桓而去。操乃征烏桓,嘉又畫策,操兵貴神速,竟斬蹋頓,二袁徑奔遼東以依公孫康。
操大喜,又欲問嘉以定遼東之計。不意嘉已染疾,連日不起。操召軍醫視之。半晌,軍醫出,操急問:“奉孝康否?”醫者沈默不言,操心知嘉不能痊,心亦哀之。乃使人復召相者,詰之曰:“汝昔言郭祭酒可長命百歲,今何如!”相者曰:“祭酒本當長命百歲,奈丞相每每稱謝,陽壽折損何。”操嘆息。乃入內視嘉,問曰:“奉孝,曩日何棄本初而從操也?”嘉咳嗽良久,曰:“本初每謝父母,不謝郭嘉,嘉以是不悅;及遇明公,明公每每咨詢,及事成,又先謝郭嘉,嘉是以心感明公,遂許以驅馳。”操復嘆息。嘉又曰:“定遼東之計已就,明公可取案上錦囊,依計而行。”操泣涕俱下,取錦囊而去,依計而行,果死二袁而服公孫康。及操還,嘉已薨矣,時年才三十七耳。操哭之慟。
操既平北方,率眾班師,以為天下可定,乃思鼓舞士氣之方。荀彧進曰:“明公可設臺,擇日登臺以訓士卒。彧有壹錦囊,惟望明公於登臺之日覽之。”操從其言。是日,操登臺,開囊,錦囊曰:“孟德,先謝奉孝!”操覽之,哽咽,不能語。
異史氏曰:“袁紹不知先謝郭嘉,遂失大才,卒致身死家滅;曹操每事先謝郭嘉,而折其壽,致其早亡。嘉之亡,豈非天妒英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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