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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武俠——刀匠安七

安七是個刀匠,是山城中唯壹的刀匠。

山城不是座城,是個小鎮。

小鎮四面環山,只有西北處有個峽谷,是進出小鎮的必經之路。

安七的家就在離峽谷最近的地方,比最近的鄰居還要近。

安七本不姓安,原本姓什麽,沒有人知道。

當年段四爺沒有說,安鐵匠也沒有問。

安七也本不叫安七,安鐵匠夭折了六個兒子,所以安七便叫了安七。

記得那年冬天的雪很大,壹連下了十多天。

山城之中只有了白色,白色的山,白色的城。

段四爺就是在這壹片白色中帶著繈褓中的安七來到了山城。

那天段四爺來的時候,人身上有血,馬身上也有血,只有手中那柄長刀,早已被風雪沖洗幹凈。

他壹進山城就看見了安鐵匠,安鐵匠也看見了他。

安鐵匠是他唯壹的朋友,他也是安鐵匠唯壹的朋友,朋友之間無需多言。

段四爺把安七丟下便走了,只留下壹句話,說讓這孩子壹輩子別習武,壹輩子別出山城。

段四爺沒說為什麽,安鐵匠也沒有問,甚至連安七的身世也沒有問。

安七是安鐵匠的兒子,這就是他的身世。

安七從小就聰明,他能記住山城中每個人的名字,也能記住每家每戶鐵具打造或者修補的日子。

安鐵匠從沒告訴過安七打鐵的技巧和竅門,但安七鍛造的鐵具,卻比安鐵匠的更耐用。

時間久了,山城裏也漸漸有了安七的位置,不再像個外姓人。

山城中段姓是大姓,據說先祖乃是武悼天王冉閔部下,避難至此,統改段姓。

段姓人練武,但卻不問江湖。

若問江湖,祖廟除名。

段四爺當年若不是為了安七,也不會再回山城壹步。

江湖也不問山城。

因為不敢。

段姓人都練刀,刀法世代相傳,外姓也傳。

安七想練刀,安鐵匠不讓。

所以安七只能看。

只看不練,偷著也不練。

直到安鐵匠去世,安七也沒有練。

安鐵匠去世的時候只留下兩句話,不許練刀,不許出山城。

安七沒問為什麽,只是記在心裏。

安七沒有出城,卻娶了個城外的女子。

安七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繼承了鐵匠鋪,二兒子混了江湖。

鐵匠鋪交給大兒子之後,安七曾經閑散了壹陣,之後卻又更忙了——忙著鑄刀。

他鑄刀不為自己,也不為賣錢,而是為了張先生。

張先生不是山城中人,也不叫先生,他叫張癮。

因為年輕時候教過幾年私塾,所以別人都叫他張先生。

張先生也練刀,卻從不與人交手。

曾有個江湖刀客千裏迢迢來到山城求之壹戰,卻被張先生拒之門外。

那刀客就住在山城裏等,壹等就是三個月。

三個月後張先生還是沒有答應,但卻破例允許他在壹旁看自己練刀。

張先生練刀是絕不允許壹旁有人的,倒不是怕旁人偷藝,只是很少人看得懂。

即是不懂,便與耍猴無異。

那刀客懂刀,卻只看了半盞茶的工夫,便離了山城,後在泰山刀會壹戰成名,再沒來過。

經常有人問起刀客師從何人,刀客總是默然搖搖頭。

——安七鑄刀,就是為了張先生。

他懂張先生的刀法,張先生也懂他鑄的刀。

之前安七看段姓人練刀,哪高壹寸,哪矮三分,哪快壹步,哪慢壹拍,哪壹招力不夠,哪壹式氣不通,他都看得壹清二楚。

久而久之,安七也就不看了。

倒不是膩了,只是那些人的刀已不入安七的眼。

他也就不在鑄刀——良馬思伯樂,伯牙念子期。

若沒有人懂得舞刀,他又何必鑄刀。

直到那天無意中看到張先生練刀,安七才又有了鑄造寶刀得念頭。

那天安七無意中說了壹句話。

張先生練刀本聽不見旁人說什麽,但那句話與刀有關,張先生便聽見了。

不但聽見,而且覺得安七說的對。

於是二人便成了朋友——張先生是允許朋友看自己練刀的。

朋友之間也都是要喝酒的。

張先生酒量很好,但遇到安七之前,只壹月壹次。

安七酒量壹般,但遇到張先生之後,卻常與之醉。

有壹次醉酒,張先生說了壹個秘密。

張先生雖不是酒後失言之人,但安七還是在其醒酒後又問了明白。

倒不是安七不信朋友,只因為張先生說的太不讓人相信。

張先生說,他是九戰刀祖的徒弟。

安七聽段家人說過,泰山刀會,五年壹屆,壹屆稱王,三界刀聖。

幾百年來,段家壹***出過壹十壹個刀聖,二十三個刀王。江湖無不敬之。

但這九戰刀祖自二十三歲首登岱宗,九次問鼎,四十年來從未讓段家人再染指泰巔。

江湖便尊稱九戰刀祖。

刀祖沒有公開的徒弟,但自稱刀祖徒弟的人卻不計其數,只是大都不堪入目。

安七知道張先生並非浮誇之輩,所以禁不住多問了幾遍。

張先生只是哈哈壹笑,笑安七著了相。

安七卻道,著相與否,妳都應該是刀祖的徒弟,妳若不是,便無人是。

張先生只是哈哈壹笑,笑完便開始練刀。

張先生練刀不分冬夏春秋,不分風雪雨晴,只要個清凈。

清凈,他便與草木壹色,與天地相融。

道法自然,才能領悟到刀法的最高境界。

張先生的刀法,已在最高境界。

最高境界的刀法並不是沒有破綻,只是他自己看不出來。

張先生看不出來,安七卻看得出來。

安七不會刀法,卻看得懂刀法。

他二兒子憑借壹手段家刀也在江湖上混出了點名堂,但在他眼裏卻是破綻百出,難以入目。

所以他喜歡看張先生練刀。時間久了,竟也能看出張先生刀法的不足。

“這招仙鶴平翅,雙臂似乎高了點,不如矮半寸。”

張先生聽了安七的話,果然氣力更加順暢。

“力劈華山我覺得有些快了,不如慢壹點。”

“為何?”

“說不清,只是感覺。”

張先生哈哈大笑,仔細琢磨,也才後知後覺。

安七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別人都說我鑄的刀好,但到現在還沒有壹把讓我滿意。”

張先生道,“妳太追求完美,這天下沒有完美的刀,就像沒有完美的刀法。”

安七道,“妳的刀法已經完美。”

“完美,還被妳看出破綻。”

“我已很久沒有看出了。”

安七十天看不出破綻,張先生就覺得自己的刀十天沒有長進。

安七壹個月不來,張先生便坐不住了。

又過了半個月,安七還是沒有消息。

張先生便忍不住來到了安家。

安七在鑄刀。

雪似鵝毛風如刀,冰封山城路人少。

五十九歲的安七卻只穿著壹件短褂,在風雪中舞動著那六十二斤的鐵錘,專心地敲打著燒得通紅的刀。

叮當之聲,響徹山城。

張先生站在壹旁看著安七鑄刀,就像往常安七站在壹旁看張先生練刀。

安七沒有發覺張先生,就像往常張先生收刀之後才看見安七。

刀終於鑄好。

是把好刀。

“妳來了。”

“我已來了三日。”

“還好沒讓妳等太久。”

“妳終於鑄出了自己滿意的刀。”

安七點點頭,將刀送到張先生手中。

張先生拿起刀,眼睛裏忽然就有了神,手中的刀似乎也有了神。

“多壹兩則重,少壹兩則輕。”

“看妳練刀幾十年,自然清楚妳手上的分量。只可惜這刀,來的太晚。”

張先生卻笑著說,“不晚不晚,朝聞道,夕死可矣。既得寶刀,此生無憾。”

但的確有些晚了,沒過多久,寶刀變成了張先生的陪葬品。

再好的刀法,也躲不過生老病死。

安七也不再鑄刀。

他那六十二斤的鐵錘也成了安家的象征,三年之後,也成了他的陪葬。

這三年裏安七沒有見過別人練刀,除了那次迫不得已的泰山刀會。

那次刀會的爭霸熱門是萬靈刀文秀和霸三江江熊天。

這二人壹北壹南,刀法都已到了回風止水的境界。

上屆刀會他們二人決戰七場不分勝負,最終只好同尊為壹屆刀王。

壹個北刀王,壹個男刀王。

所以這屆的泰山刀會,更加引人關註,都想看壹看這兩位刀王的勝負高低。

安七卻沒有興趣,也不想違背安鐵匠的遺訓。

若不是二兒子加小孫子在門口跪了三天三夜,他絕不會來泰山。

江湖上本沒有人知道安七,但安七的二兒子,江湖人稱小溫侯的安二爺說,天下若有人能看出文、江二人的勝負,那便是他父親的時候,江湖中才開始有了安七的傳說。

小溫侯說的話,江湖人少有不信。

所以安七便坐在了泰山刀會的首席。

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壹屆的新人也很是搶眼,只是決戰依舊沒有出乎意外。

文秀和江熊天的第壹戰只打了半個時辰,安七便離了席,之後的六天也沒有再回來。

說來也怪,他二人戰了七日,天也竟接連陰了七天七夜。

黑雲壓境,濃滾滾地壓沈下來,壓在泰山之巔,似乎故意般只留出壹個人的空隙。時而雷鳴陣陣,卻不見半點雨。

整個天際萬裏低沈,濃雲之間似乎藏著十萬天兵,也在偷偷地觀摩著這絕世的壹戰。

他二人壹***戰了二十六場,每壹場多則三百回合少則壹百五六。總***下來不少於五千回合,卻始終沒分出個勝負。

第壹天的時候,人已走了大半。留下的盡是已對刀癡迷之人,似是就算天崩地裂,也不願意錯過這二人的絕世風采。只是他二人的刀法已經不是常人所能輕易看懂。略微有些道行的尚能看得見刀光,差壹點的卻只能聽得見陣陣叮當之聲,不得半點究竟,更別說刀意何在。

到了第三日,已有些人按捺不住,不再顧及顏面,悄悄下了山。

到了第六日,剩下的只有十個人,盡是能看得懂那二人身法刀意的絕世高手。

到了第七日,除了小溫侯安二爺、空雲大師、了塵道長和鐵手老人外,其他六人也都帶羞下了山。倒不是這四人能看得出那二人的高低,只是最後的結果終歸要有人鑒證。

那日傍晚時分,風停雲散。壹盤紅日西墜天邊,眾人才知道,已到了黃昏。

兩把刀又壹次橫立天際,猶如兩條倦了的蒼龍,紋絲不動卻又煞氣十足。

空雲大師先打破了沈寂,卻只道了聲“阿彌陀佛”,緩緩閉上眼,默默嘆了口氣。

了塵道長也微動拂塵,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鐵手老人微睜似閉的雙眼似乎沒有動,轉過身來問安二爺道:“老小子,這是第七日了吧。”

安二爺正坐如壹尊石佛,聽見鐵手老人問話,微微睜開了眼道:“算得仔細著呢,是第七日了。”

鐵手老人又問道:“可算出二人的勝負?”

安二爺搖了搖頭,轉過身來想問問空雲和了塵,卻頓了壹下,只道了聲:“只怕他們二人也不知這壹戰的勝負。”

鐵手老人伸了伸懶腰笑道:“何妨何妨,大不了這壹屆又是出了兩位刀王罷了。”

此言壹出,兩把刀似乎才回過神來。卻還是不進不退。

文秀還想說什麽,卻已經是到了詞窮言盡的時刻。

江熊天也再無多言,只恨恨地看著手中的刀。

也不知過了多久,鐵手老人忽然問安二爺道:“令尊何去?”

安二爺道:“家父已回山城。”

鐵手老人嘆道:“可惜令尊早走,否則或許能分得出這二人的勝負。”

安二爺後知後覺,長嘆道:“只怕家父已經看出了勝負。”

眾人都在以為安二爺說大話。

但安二爺是知道父親的,他也是剛回想起父親要走時的神情。

那神情他太熟悉,每次父親看完他練刀,就是那個表情。

如吃米遇沙礫,飲水到苦泉。

所以他堅信父親已經看出了文、江二人的勝負。

安二爺這麽說了,眾人自然也就是信了。畢竟安二爺在江湖上二三十年的美譽,並不是浪得虛名。

文秀和江熊天自然也都不願意與人分享刀王的名號,所以江湖上只要是愛刀之人,便都在等安七的壹句話。

山城忽然就熱鬧了起來。

天下愛刀之人忽然就全到了山城。

安家門外也擠滿了人。不是為了名滿江湖的安二爺,而是安二爺的父親——安七。

安七卻只叫了文、江二人到身前。

壹炷香的工夫,他們二人便走出了安家,走出了山城。

誰也不再稱自己是刀王。

甚至之後的江湖再也沒有什麽萬靈刀,也沒什麽霸三江。

據說他們二人都放下了刀,壹個遠走漠北,壹個西去天竺。

大家都想知道安七說了什麽,卻沒有人知道。

安二爺幾次旁敲側擊地詢問父親,安七卻都是不說。

安二爺不知道,旁人只能是瞎猜。

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

沒過多久,安七便駕鶴西去。

據說安七走的前幾個月,總是喜歡登上南山最高峰上目眺遠方。

人們都以為這個早已融入段姓大族的外姓人終於想起了離去,想起了自己來的方向。

但他們錯了,安七沒有走,也從未關心過自己從哪裏來,原本姓什麽。

事隔多年,已經沒有人知道當年段四爺是在怎樣的腥風血雨中將安七救出。

沒人知道安七的生父是誰,仇人是誰。

也沒人在乎。

多年之後,江湖依舊風雲莫測,才人輩出。

文秀和江熊天的名字漸漸被江湖所淡忘。

安二爺的名字也漸漸少有人知。

也沒有人再記得山城那個平凡的鑄刀匠。

但無論風霜雪雨,山城郊外的兩個墓碑卻永遠屹立不倒。

壹個刻著刀客張隱。

壹個刻著刀匠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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