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愛情,永遠像煙花,總是在最絢爛的那壹刻之後,就墜落雕敗了。曾經,在她離幸福只差壹步的時候,遭遇到了戚宗勝的死,現在,當她再次無限接近幸福的時候,戚安安又出事了。
她閉上眼,任淚水長流,在心裏為那個叫戚安安的女孩子祈福:妳好起來吧,不要死,只要妳能好起來,我……把他還給妳……
心燒灼般的痛,她往臉上拼命地澆涼水,試圖緩解這種痛,卻無濟於事。
她逼著自己不要想了,換了衣服去招標,可是臨出門時照鏡子,看見自己紅腫的雙眼,又不得不回來,用遮瑕膏壹遍遍地塗。
當她終於到了會場,見到徐越和李雲飛,做了壹路的心理建設的她,總算強迫自己進入了工作狀態。
徐越仍舊是眼神深寒而暗藏挑釁,蘇畫只當做沒看見。
這次的競標是當場報低價,按照順序,GH排在BR公司之前,徐越在報價之前,再次挑釁地看了蘇畫壹眼。
然後,蘇畫聽到了壹個低得不能再低的數字,這分明是想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用自己對付過李雲飛的那招來對付自己。徐越大概是欺負她這麽久連壹單都沒搶到,所以以為她已經被逼急,這次無論如何,都會不惜血本搶下這單,畢竟這是在徐越密集火力封鎖之下,唯壹有可能勝利的壹次戰役。
但是,蘇畫不想為了鬥氣而盲目降價,那樣的結果無非是兩敗俱傷,而且影響深遠,妳這次用超低價拿到了標,那麽以後同款產品的價格,在其他的地方賣的時候,又怎麽提得上去?甚至同行的同檔次產品,都可能會因為妳受連累。
何況,她現在和田原的線已經牽上了,並非真的走上了絕路,沒必要花這麽大的代價去搶標。
當輪到BR時,蘇畫給出的是正常價,壹分錢都沒降。在GH降價的前提下,這無異於棄權。所以招標結果很快出來了,GH順利得標。
徐越有點不能相信這個結果,轉頭卻看見蘇畫已經拎著包打算離開,壹臉淡定。
她跟了上去,走到蘇畫身邊,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麽不搶?”
蘇畫只是笑了笑:“這世上的事,有所為,有所不為,何況,我還沒慘到要和妳拼個魚死網破的地步。”說完便轉身而去,只留給徐越壹個淡定的背影。
徐越怔在原地,心中有幾許詫然:這個女孩子,或許真的是個對手。
而當蘇畫走出校園,坐上出租車的時候,她的精神又垮了下來,那種蝕骨的哀傷再次籠罩了她,窗外的天,窗外的街,窗外的人,似乎都是灰色的,她閉上眼睛淒然地笑了笑。她該回到那個城市了,可是她真希望,永遠也不要回去。
傍晚的時候,她回到了江城,就像她剛剛回來的那天壹樣,夕陽將整個世界都染得暈黃,可是冬日的陽光,沒有溫度,只讓人覺得那顏色,分外淒涼。
她回到了水語花苑,放下行李,就拉上了所有的窗簾,關掉了電話,房間裏安靜而黑暗,適合長睡不醒。或許在夢裏,又可以回到那些讓人珍惜的美好的時光,她疲憊而充滿向往。
不知道她有沒有睡著,淚水壹滴滴滑落枕上,另壹個枕頭,被她緊緊抱在懷裏,那上面,還有他的味道,溫暖的清爽感,以後不曉得,還能不能聞得到。
她是被敲門聲叫醒的,沒有穿拖鞋和外套,她就穿著單薄的睡衣,赤著腳走在冰涼的地板上去開門,看見了焦慮的林暮雪,秦棋和魏庭。
林暮雪壹把抱住她:“妳快把我嚇死了,妳這個死丫頭。”
戚氏千金出車禍的消息,昨天有人爆料給了電視臺。她當時便大驚失色地給蘇畫打電話,卻被告知電話關機。她打電話到蘇畫公司去,沒有人接,後來直接沖上了兆新,卻看見大門緊鎖,正好碰到秦棋,她慌亂地告訴了他戚安安的事,秦棋也慌了神,到處找蘇畫同事的聯系方式,後來是曾菲菲看他急得要發瘋,終於拋棄前怨,找吳晴要了小陳的手機號,這才知道蘇畫去了鄰省招標。這樣林暮雪和秦棋才松了口氣,以為蘇畫在異地可能壓根就不知道這消息,所以焦急地等待了壹個晚上,卻絲毫沒想到蘇畫就在隔壁的房間裏昏睡。
可是壹直等到今晨,蘇畫的電話仍舊是關機,兩人再次慌了神,林暮雪不顧壹切地跑去華易去找易沈楷。但是易沈楷並不在公司,接待他們的是魏庭,他也正苦於聯系不上蘇畫,現在更是焦急。他想起範林那次說過有人和蘇畫競爭,猜測對方會不會和蘇畫壹起在鄰省招標,管不得許多,又去打聽徐越的電話,最後輾轉找到她,卻被告知蘇畫早已結束招標回江城了。壹行人這才來到蘇畫家,拼命敲門,然後看到這樣壹個失魂落魄的她。
蘇畫伏在林暮雪的肩頭上,鼻子酸酸的,卻沒有哭,只是微笑著安慰大家:“我沒事啊,只是坐飛機好累,睡了壹覺。”
“那妳幹嗎關手機?”林暮雪哽咽著吼她。
蘇畫模糊地笑笑:“就是覺得……好累……想安靜壹點。”
背後的兩個男人,已經心疼得說不出話來,林暮雪更是眼淚洶湧。
這個太過懂事的傻孩子,心裏有傷,卻又不說出來,怕別人為她擔心。
“我真的沒事,妳們都去忙吧,我壹會兒,也去上班了。”她還在假裝堅強,林暮雪在她背上狠狠拍了壹記:“還上個鬼班,給我在家待著。”
林暮雪硬將蘇畫拖回沙發上坐著,然後回頭對另外的兩個人說:“妳們先走吧,我陪著她,有事給妳們打電話。”
魏庭和秦棋知道自己留下來,只會讓蘇畫更繃緊神經,發泄不出來,只好同意。走之前他們不約而同地伸出手,想要去撫摩蘇畫的頭發,尷尬地對視了壹眼,各自無言地離去。
門關上了,林暮雪將蘇畫攬到肩上,低聲說:“哭吧,哭過會好壹點。”
蘇畫搖了搖頭:“哭不出來了。”
林暮雪更是心如裂帛,淚如潮水。她將蘇畫抱緊了壹點,喃喃地說:“為什麽妳這樣善良的傻姑娘,命會這麽苦?”
當她在辦公室,得知壹直打壓蘇畫的人是徐越的時候,心裏的感動和難受真的是不可言喻,這麽久了,蘇畫默默地獨自承受壓力,卻壹聲也不吭,怕給她造成負擔。這樣好的女孩子,上天為什麽要對她這麽殘忍?
許久,蘇畫低聲說:“暮雪,妳陪我去看看戚安安吧,我壹個人沒勇氣去。”
“好。”林暮雪抱著她,眼淚再次洶湧,在心裏痛罵現實的殘酷。
在醫院大樓的門口,蘇畫緊緊抓著林暮雪的手,她感覺得到,蘇畫的身體在發顫。
“要是不想去,我們就不去了,好不好?”她心疼地擁抱著這個可憐的孩子。
蘇畫搖了搖頭,腳步決絕地往裏走。戚安安變成這樣,其中也有她的責任,她怎麽能忍心不看壹眼就離開?
當她們在護士的指引下,來到重癥監護室外,隔著玻璃,蘇畫看見那個小女孩頭部包著繃帶,身上插滿了管子,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似乎只是壹個沒有生命的布娃娃,心裏撕裂般地疼。
對不起,我雖然想要找回我的幸福,卻從來也沒有希望過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對不起,對不起……
蘇畫將額抵在玻璃上,淚壹行行滑下。
林暮雪心酸地輕拍她的背,眼角的余光卻瞟見易沈楷正朝這邊走來,壹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蘇畫。
易沈楷低著頭邊走邊沈思,並沒有註意到這邊的情況,當他猛壹擡頭,看見了蘇畫,瞬間怔在原地,再也挪不動腳步,直直地望著她。
林暮雪再也看不下去,紅了眼睛,輕輕推了推蘇畫的肩膀:“他來了。”
蘇畫的身體壹震,轉過頭去,看見心裏那個人,那麽近又那麽遠地站在那裏,淚如雨下。
易沈楷的眼裏,也滲出淚來,兩個人就這麽絕望地凝視著對方。
林暮雪用手捂住嘴,怕自己哭出聲,最後忍不住心痛,轉身先走了。空蕩蕩的走廊裏,只剩下了這對相見不能相擁的人,淚落無聲。
突然,戚母的身影出現在蘇畫身後的樓梯轉角處,當她看清蘇畫的背影,瘋了般地大叫:“妳這個賤女人,妳都把我女兒害死了,居然還來找易沈楷,還在我女兒的病房門口……”
她說著,已經沖過來,抓住了蘇畫的頭發,拼命地扯。
蘇畫沒有動,易沈楷反應過來,跑上前想要去拉開戚母,她卻猛地壹巴掌揮到他臉上:“妳們這對狗男女,我們戚家已經為妳們家破人亡了,妳們居然還想在壹起。”
易沈楷的手壹顫,卻還是堅定不移地護住了蘇畫,戚母退後背靠在墻上,眼睛血紅,先是聲嘶力竭地大笑,然後又是大哭:“我們家真的是上輩子欠了妳們倆的,她爸爸為了妳們,連藥都不吃了,趕著死了,現在安安又因為妳們,變成了活死人,好,好,好,幹脆我也去死,就徹底壹了百了,成全妳們了。”
易沈楷和蘇畫聽清了她的話,都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易沈楷抓住了戚母的胳膊,語無倫次地問:“妳說……戚伯伯……為了我們而不吃藥……”
“妳不知道吧?妳戚伯伯,怕他死得晚了,妳們結婚了,所以偷偷把藥都吐了,趕在妳們婚禮前死掉了,哈哈哈哈。”戚母搖晃著頭,瘋狂地流著淚大笑,她現在,可能真的已經瘋了,不然為什麽會覺得,所有的事情都這麽荒謬?!!
蘇畫的腿都軟了,無力地靠在墻上,牙齒將嘴唇咬出了深深的血痕,眼神空洞地看著玻璃內的戚安安,甚至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在哭。
原本她以為,是戚宗勝的死恰好拆散了她和易沈楷,卻沒想到他是在以死成全自己的女兒,多麽可怕而深沈的父愛!
他們的愛情,竟然生生背負著壹條人命,現在再加上垂死邊緣的戚安安,不可承受之重,所以隕落是唯壹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