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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燦 拳王被打倒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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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奧會正如火如荼,競技場上的失敗往往為人所不能接受,朱易如是,劉翔也如是。其實,更難接受的往往是運動員自身。拳手徐燦壹度是中國唯壹現役的世界拳王金腰帶擁有者,2021年8月的壹場失敗,讓他從巔峰跌落。這位曾經求勝心極強的王者,陷入懷疑、內耗,艱難地從失敗裏復蘇。

迷失在叢林之中

徐燦看見自己倒了下去。

“嘭”,聲音清脆而短促——回放畫面裏,他的下巴挨了英國拳手利·伍德壹記右手擺拳,身體隨之失去重心,搖搖晃晃,最後倒在了拳臺上。

丟掉世界拳王金腰帶的兩個半月之後,去年國慶假期結束,在中方靶師傅馬克瑞的陪伴下,徐燦才敢看那場拳賽的視頻回放。嚴格來說,那是他第壹次回頭正視那場拳賽,以及自己被擊倒的畫面。

圖 | 徐燦(左)對陣英國人利·伍德

每次走上拳臺打拳,就是走入了壹片叢林。徐燦說,拳臺踩上去軟軟的,像叢林裏的沙土。而這種類似沙土的松軟觸感,會帶給拳手壹種“不安全感”。

叢林裏有什麽?壹棵棵大樹枝繁葉茂,陽光從枝葉的縫隙灑下來,穿透林中的薄霧。林中沒有路,但能聽見溪水流過。野獸兇猛,隨時可能撲過來。“我必須自己找到出路。”徐燦繼續講述著他所理解的拳臺之上的叢林世界。

突然,壹只豹子竄上來,把他撲倒了。傷口在流血,他要趕快往前跑,不能待在原地。這只豹子,就是利·伍德。

被壹拳打倒,軟軟的海綿墊托舉著徐燦疲憊的身體,腫脹的眼睛閉上,只剩嘴巴大張著喘氣。拳臺之下是嘈雜的人群,他們因為拳臺上發生的壹切拍手、跺腳、吼叫,倒在臺上的短短幾秒鐘,徐燦只想多歇壹會兒。這是他人生中第壹次被對手擊倒。主裁麥克唐納單膝跪地,開始數秒,“One,Two,Three……”

當時,拳賽已經鏖戰至第12回合,兩個人的體能都快消失殆盡,徐燦的點數落後於對手利·伍德。“那記擺拳不重的。整場比賽我身上挨了十多記上勾拳,累計傷害很大,”結合比賽視頻,他分析,“當時倒下了,起來後沒什麽感覺,我挺冷靜的。”

倒下前的比賽進程裏,他和利·伍德都受了傷,血水從眼角、口腔、鼻孔流出,帶著腥味,飛濺拳臺。方寸繩圈之內,壹切靠拳頭說話,徐燦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站著的才是拳王,倒下的不是。”

視頻回放畫面裏,徐燦撐起身子站了起來,主裁抽身退到外圍,利·伍德伺機連續組合拳進攻。他抱架防守,步步倒退,沒能抓到機會再打出壹拳反擊。這種情況下,很遺憾,為了保護拳手,主裁宣布終止了比賽。

2021年8月1日的英國布倫特伍德,在職業生涯第三場世界拳王金腰帶衛冕戰,徐燦品嘗了敗績。他丟掉了金腰帶,中國沒有了現役的世界拳王。

以上便是引發拳王徐燦此次頹喪的緣由。拳賽結束後的第二天,他從英國飛回國,途徑西安、上海轉機接受隔離,最終在8月24日返回北京。

帶著敗績歸國之後,徐燦嘗試著走出那片叢林。但太難了,他跌跌撞撞,最難的壹步就是,他不敢回頭看那次失敗:“失敗,是我最不願意、最不想面對的事情。心裏抵觸,不太想承認。”

圖 | 失敗後,徐燦的世界壹度灰暗

“整整兩個月,叢林沒有了陽光,墜入黑暗。”徐燦說,野獸壹直在身後追趕,要撲倒他、撕咬他。他沒有心力考慮該怎樣定義或理解那場拳賽。恐懼、自責、對自己的失望和懷疑糾纏著徐燦,他獨自承受,拒絕與他人分擔痛苦。

他在休息,卻感覺比訓練時累多了。身體內外,多重壓力和情緒互搏。那段時間,他的性情也變得和之前不同。徐燦承認,那是有個戾氣很重的自己,時常憤怒,對周遭的壹切都持反對態度。他會無緣無故地對朋友和家人發脾氣,之後是後悔、道歉,壓力成倍增加,陷入自我損耗。“自信被打沒了”,徐燦說,他不知道該如何登上拳臺。

“那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自己。我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我變壞了,我本來是謙虛的……”徐燦說。謙虛的底色是自信。心理和身體全面陷入低迷狀態,慢慢地消化著那場失敗。

面對失敗

徐燦的拳擊經紀人劉剛知道,真正能帶徐燦走出叢林的,只有徐燦自己。

比賽壹結束,身在國內的劉剛就給徐燦發了壹條信息:“沒關系,好好學習,回國路上註意安全。”2010年春天,江西資溪的男孩徐燦由父母帶著,從老家趕到昆明投奔劉剛創辦的眾威拳館。十二年過去,兩個人已經情同父子。

“我知道他心裏復雜, 覺得愧對支持者、拳迷和團隊,勸他別想太多,好好休息,好好放松。”劉剛說,孩子長大了之後,凡事和他商量著來。

圖 | 劉剛(中)帶出了熊朝忠(左)、徐燦

劉剛是中國職業拳擊的知名推廣人,他曾代表中國拳擊隊參加過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當年長相帥氣的他,拳臺上有著“漂亮男孩”的稱號。當年,劉剛結識了壹位澳大利亞國家隊的教練,在對方推薦下,他買了壹張單程機票,懷揣300美金,闖蕩澳洲。

300美金只夠活壹個月,劉剛找到壹家華人餐館當洗碗工,每天早上跑步練體能,換好衣服再去刷盤子,下班後坐火車去拳館,訓練結束後再趕回餐館。落差太大了,劉剛感慨:“在國內,我是國家隊的,‘熊貓’級待遇,衣食住行都有人安排;在國外,我什麽都不是,壹切從零開始。”

拳擊是暴力美學,也是人生哲學。劉剛從中體會到了奮鬥的樂趣,“逆境、失敗,才能催人成長。”劉剛的個人閱歷和拳擊理念,讓許多跟著他在雲南眾威練拳的拳手耳濡目染,他培養出來的很多人都有他年輕時的影子,徐燦也不例外。

然而,逆境、失敗從來沒有在徐燦身上顯現出這麽嚴重的傷害。因為徐燦的職業生涯開始於壹場漂亮的勝利。

2013年11月中旬,浙江余杭,徐燦登臺開打第壹場正式拳賽。當時,他是給眾威拳館的師兄裘曉君打墊場賽。

周超問過徐燦,如何練成了這種打法,當時徐燦沒說出所以然。徐燦愛琢磨,琢磨的事情只有壹件——拳擊。周超根據經驗分析,是徐燦看了多場拳賽視頻,再結合自身條件,慢慢琢磨出來的。

圖 | 知名教練佩德羅調教比賽

徐燦是壹個吃“百家飯”長大的拳王。眾威的老教練包進是他的啟蒙教練,在周超看來,幫他形成職業風格的是帕奎奧的早期靶師埃倫,他現在的教練是菲律賓人弗蘭克林,中方靶師馬克瑞,在美國備戰時幫他調整比賽的是著名教練佩德羅,他還經常蹭熊朝忠、裘曉君的訓練,給他們當過陪練……這是壹個草根拳手的野蠻生長,他像海綿吸水壹樣汲取著各方養分。

不存在壹步登天的拳王故事。拳手向拳王頭銜進擊,起初要先從拳館內部的排名賽打起。脫穎而出,才能得到大賽機會。對職業拳手來說,訓練和生存,都是要靠自己的拳頭打出來。打比賽、賺出場費、取得勝利、收獲更高的出場費和更多贊助商青睞,才能聘請更好的教練、靶師和營養師,建立起完善的訓練體系和運營團隊。

靠著拳頭,徐燦逐步在眾威內部贏得位置。而在拳館內部打拼的每壹天,他都渴望著外出比賽,渴望著在外部世界迎接壹場接壹場的勝利。

然而,等來了機會,徐燦卻輸拳了。2014年9月,他輸給了第壹次打職業拳賽的業余拳手、全運會第五名鮑東。

那場拳賽,徐燦的體能優勢顯露無疑,追著對手滿場跑。但問題也明顯,他對業余拳擊高手的靈活性不適應。鮑東臂展長,個子高,精準的反擊穿過徐燦的抱架防守,直擊面部;另外,徐燦總是希望等站穩以後,體式調整好了再揮重拳進攻,這給了對手喘息和準備的時間。

——過去,徐燦在失敗面前得到的往往是經驗和教訓,還有鬥誌。

輸給鮑東的第二天,徐燦削發明誌,把腦後留了幾年的小辮子剪掉了。失敗讓他對技術和打法有了更多的反思。

現在陪伴徐燦的靶師馬克瑞,就是在那壹年進入眾威學拳。他記得當時輸拳後的徐燦,沒有顯現消沈,而是變得更加專註。他的話更少了,壹個人站在鏡子前默默地跳繩、空擊、左閃右晃。沒人註意壹個失敗者,徐燦也不理會別人。眼前的假想敵變得更加清晰,他要擊倒他。

20歲出頭的徐燦,已經成了隊裏最癡迷訓練的那個人。他每天來拳館打拳,沒有休息。甚至現在到了北京M23拳館,他常常自己加量練到兩腿發抖,隊裏為此嚴令他周日必須休息壹天。

那壹場失敗,給了徐燦奮力向前的推力。次年,2015年6月,劉剛帶著徐燦去澳洲升級打140磅(63KG級),難度很大,他抗住了,以出色的防守技術征服裁判,客場拿到了WBA大洋洲金腰帶。刻苦訓練,加上不斷上升的好成績,2016年起,徐燦成為了隊裏的核心培養對象。

壹顆求勝的心,反復錘煉,越塑越強。他明白壹個道理,“贏了,才能繼續往下走。”2019年是徐燦的爆發之年,步入新年,劉剛把微信頭像換成了徐燦的訓練照片,當1月27日徐燦在休斯敦擊敗羅哈斯,贏得WBA羽量級世界拳王金腰帶,劉剛再次更換了頭像,是拳王徐燦的海報,海報下方列出了三家贊助商家的名字。

那時候他25歲,成功了,也改變了自己和家人的命運。父親徐小龍不用再騎著自行車,後半夜去昆明酒吧的門口收瓶子了。

該站起來了

丟掉世界拳王金腰帶之後,另壹個默默等待徐燦振作的人,就是他的父親徐小龍。

“父親之前對我很嚴厲的,”徐燦說,但自從他去年丟掉金腰帶,明顯感覺父親變溫柔了,相當長的壹段時間,父親不和他談拳擊,也不談訓練,只是分享日常生活,出門拍了壹張昆明秋天多雲的天空,發給他;炒幾個菜,拍壹張,發給他;早上跑十幾公裏,做了多少個俯臥撐,也會和徐燦說壹聲……男人不擅長表達 情感 ,父子之間更是委婉,徐小龍每天都要找個理由或是找件事情發來消息,哪怕兒子有時候不回復。

壹直到去年國慶節後,徐小龍才和徐燦正式通了壹次電話:“該站起來了,接受失敗,咱走的這條路沒有錯,不能因為壹次失敗,就停下來。”

徐燦壹直慶幸,職業拳擊是他人生中走的最正確的壹條路。背後有父母的支持,有公司團隊的幫助,疫情之前他拿下了世界拳王,前兩場衛冕戰輕松取勝……眾威拳館那批年紀相仿的拳手中,現在只有他還在打拳,當時的隊友們相繼退役,開拳館或是改行另謀出路。

父親徐小龍將他帶上了拳擊之路。父親原名徐國龍,因酷愛武術、崇拜李小龍,才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徐小龍”。徐燦十幾歲時,父親就帶著他跑山、練拳,舞槍弄棒,體能優勢在那時打下了基礎。壹天,徐小龍鄭重其事地告訴兒子,“妳將來壹定會成為世界拳王。”徐燦懵懵懂懂,但他相信父親,心底埋下了壹顆拳王的種子。

那時候,中國還沒有世界拳王。徐小龍在翻看壹本拳擊雜誌時,讀到壹篇文章,昆明的眾威拳館培養出了我國第壹個亞洲拳王徐從良(前WBA亞太區拳王),於是在2010年4月份,徐燦剛滿16周歲,壹家之主徐小龍做出決定,舉家搬到昆明。

之前,徐小龍是開面包房的,三口人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孤註壹擲,前往昆明後,為了維持生活,供兒子學拳,徐小龍每天夜裏騎著自行車到酒吧門口撿瓶子,小瓶子可以賣2毛錢,大點的3毛,壹天下來賺不了多少,身體累出了毛病。徐燦的母親在昆明壹家商場賣衣服,即使在他成為世界拳王之後,母親依舊做著這份工作。

往事浮現。徐燦沒有在人前哭過,即使在拳臺上被擊倒、打得面頰流血,也沒落過淚。但回憶起父親的艱辛,徐燦說著說著,眼淚控制不住落了下來,引得他壹手摘下帽子,另壹只手捋著頭發,掩飾自己的激動情緒。

“這是我最大的動力,”徐燦說,“爸媽擋在前面,為我把苦都吃了,我只是吃點皮肉之苦,不算什麽。”

圖 |昆明眾威拳館時期的徐燦

在父母的努力之下,男孩兒徐燦走進了眾威拳館。年幼時他就成熟懂事,練拳之余幫劉剛打理拳館。有人來咨詢,他帶著參觀;有學員找地方住,他介紹附近村裏的房子;有人訓練抽筋,他上前拉伸按摩。拳手們出汗量大,地上流淌著汗水,他拿著拖布擦拭,壹遍又壹遍。

那時,父母帶著徐燦租住在壹處叫“雲山村”的村落裏。從村子到拳館,步行10分鐘,徐燦每天睡醒了就到拳館練拳,練到力竭、繁星滿天就回家睡覺。他慶幸父母在身邊全力支持著他,不用像有的拳手還要出去打份工,這讓他提著壹口氣往前走,為了父母,為了心底種下的拳王夢,壹定要打出來。

眾威拳館的設施老舊,屋頂由鐵皮覆蓋,打拳的人壹多,室內燥熱難忍,汗水的味道肆意流動,年輕男人們的荷爾蒙爆棚,傾瀉出拳擊運動的原始野性。

簡陋的環境擋不住熱血少年,門外過道都擠滿了人,出個拳前後都會碰到,大多數人出身貧苦草根,他們從各地慕名而來,眾威在2012年時出了中國第壹個世界拳王熊朝忠,他奪得WBC世界拳王金腰帶。熊朝忠之前是礦工,在雲南馬關縣老家,他將金屬礦石從礦洞裏推或背出來,壹天下來,薪水10元。他的父母守在路邊,撿拾從車簍裏掉下的礦石。

礦工逆襲成拳王的故事真實地發生了,這激勵了太多人,在熊朝忠的身後,眾威壹批優秀的年輕拳手成長起來,裘曉君、王興華、楊興新、韋憲錢等人,平日裏打份工,做保安或者擺地攤,晚上來練拳,這些舉國體制之外的“奮鬥者”目標壹致——打職業比賽,成為拳王,摘下閃閃發光的金腰帶。

熊朝忠戴上金腰帶時,徐燦來學拳擊兩年半,在眾師兄面前還是個小弟。不過,劉剛當時就看好他,“天賦型拳手,身材比例好,體重輕,體能也好。”

人生如拳

丟掉世界拳王金腰帶五個半月後,2022年1月中旬,在北京M23拳擊館的綜合體能訓練室,回憶起那段幽暗的日子,徐燦低著頭,話語仍有氣無力,有時搓搓手指,像壹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失敗尚未被消化殆盡。但自從去年10月份強迫自己回看拳賽視頻後,之前面對失敗時,那種往前沖的慣性和脾氣秉性,正在逐漸重回他的身體。

1月中旬這天,徐燦穿著黑色運動褲、黑色帽衫,戴著黑帽子,剛打開話匣子時,臉頰微微泛紅。這些年來,他壹直是短發,圓臉,身材清瘦,只是眼睛裏的殺氣少了,更多透射出歲月的磨礪和壹個男人的沈穩。

繼熊朝忠、鄒市明之後,這個中國第三位世界職業拳王,將在3月份迎來28歲生日。留給他奪回金腰帶的時間不多了。等待中,他焦灼地對抗著時間的消耗。

圖 | 2019年,徐燦奪得世界拳王金腰帶

職業拳手的成績和日子若想好轉,壹定要有拳賽可打。可是自2020年年初疫情爆發,到被利·伍德TKO(技術性擊倒),這壹年半,鑒於疫情防控,很多賽事取消或延期,徐燦壹場比賽都沒打過。

拳王都沒比賽可打,更不用提其他拳手。2019年,國內註冊職業拳手400多個,到了現在僅200個左右。有人年齡大了,選擇退役;有人沒有比賽沒有出場費,訓練無法維系,只能放棄;還有人在等待。

此前,徐燦的金腰帶衛冕之旅,也是在等待和阻撓中艱難推進。2021年8月份在英國對戰利·伍德之前,他獨自在美國待了半年之久,邊訓練邊等待比賽。

第壹場拳賽,因為合同問題沒有舉辦;第二場,臨近開賽對手染了新冠;第三場,拖來拖去無疾而終,對方沒告知原因。利·伍德是第四個對手,賽事7月初才敲定,留給徐燦備戰僅剩四周。

原本6月底時他已經準備回國,沒料到與利·伍德的賽事敲定,他覺得出去那麽久了,還是得拼壹下,“但實話實說,我的狀態並不好。”國外待得久了,身邊沒有壹個可以說話的朋友,徐燦說他的心理出了問題,孤獨、寂寞,情緒難以疏導,比賽又反復拖延,心理焦躁,意誌被消耗,“我經常失眠,休息不好,體能欠佳,狀態慢慢地往下滑。”

有人用“低迷”壹詞評價了徐燦在衛冕戰上的表現,他認同,“心裏不夠強大吧,沒有抗住這個壓力。”去年國慶節過後,在馬克瑞的陪伴下,徐燦第壹次回看了拳賽。他不再逃避,接受失敗,直面缺點與不足,“與利·伍德剛壹接觸,我就覺得打得有些難受,他的前手拳多,我卻打不出來。到了第五、六回合,我開始急躁,不冷靜,意識到自己可能要輸。後來越打越著急,被對手牽制著。”

這幾年,徐燦的教練是菲律賓人弗蘭克林,兩個人的配合默契,徐燦信賴他,他也以培養出世界拳王而自豪。可是不走運,2020年春節時,弗蘭克林返鄉探親,因為疫情就沒再回來。他每周給徐燦發來訓練計劃,由中方靶師馬克瑞執行。

“我們壹起復盤總結,他狀態恢復得不錯。我給他餵靶,能感覺到他擺拳的穿透力還是比較好的。現在多讓他移動腳下,交叉步用的比之前多了。距離不要太靠前,讓他多打前手拳,頻率要提上來。”馬克瑞強調,“徐燦不是失敗壹次就站不起來的選手。失敗會給他經驗,他會進步,越打越強。”

拳迷們紛紛評判著徐燦的失敗,有人說他想贏怕輸,太過求穩;有人說他賽前對對手缺乏研究,賽中缺少變化;還有人說他要加強重拳……

“這半年來,妳加強重拳了嗎?”

他笑了笑,“前兩年,我聽外界聲音聽太多了,沒有把控好自己。他們說我重拳不足,我就加強重拳,這其實是有利有弊,我反而忽略掉了靈活性的訓練。”

失敗,讓徐燦真正地意識到自己該堅持什麽打法。沒有拳手是完美的,當下的訓練,揚長避短,他努力找回之前的靈動感,重點放在體能、出拳的連擊上。

劉剛也是等到去年10月份,才找到徐燦談比賽,聊未來。拳擊手出身的劉剛,知道走出失敗陰影需要很大的勇氣,需要壹顆大心臟,但他不過分擔憂,“我相信他。徐燦就是徐燦。他和別人不壹樣。”

現在,只要壹投入訓練,徐燦就不太會胡思亂想。那些恐懼、否定、懷疑和憤怒的情緒,隨著“啪啪”打靶聲,慢慢地變弱、消解。他在努力地找回自己,那個強大的、自信的,眼裏帶著殺氣的拳手。

他開始渴望比賽了,不斷地向公司要求安排拳賽。劉剛正在為他接洽比賽,由於疫情防範政策,國內不太能讓國外拳手進來比賽,他們只能走出去。劉剛透露,本來按照協議,徐燦丟掉金腰帶之後還有壹場與利·伍德的二番戰,但要在90天內敲定細節,120天內完成,但由於疫情管控,這場拳賽壹拖再拖,不了了之。

職業拳擊比賽是高度的商業化運作,徐燦的下壹場比賽,要先打壹場排位賽,獲取高積分之後才能再向金腰帶發起沖擊,“我們已經被動了,”劉剛說。

劉剛和手下的拳手們壹直在對抗著“被動”,職業拳擊是舶來品,沒有拳王,沒有拿得出手的成績,在世界拳臺上就沒有話語權。2003年,劉剛在澳洲考取了職業拳擊經紀人執照,回國創立了眾威拳館,他立誌用十年培養出世界拳王。2012年年底,熊朝忠橫空出世,令劉剛夢想成真。

七年之後,弟子徐燦再奪金腰帶,這讓劉剛信心十足,計劃推出更多的拳王,“熊朝忠那個時候,中國還是職業拳擊的旁觀者,看個熱鬧。到了徐燦,我們已經是參與者,有拳王,有高排名拳手,有與國際接軌的運營團隊。”

然而,疫情的爆發,拳賽的取消、停辦,國內外交流復雜程度的增加,冷卻了拳手們的熱情,就像挨了壹記不知從哪裏砸下來的重拳,很長時間緩不過神來。

拳如人生,人生如拳。

徐燦被擊倒過,也受過人生的種種不如意,想過放棄。“放棄”說出口容易,但到最後,徐燦發現,自己終究會做的,只是盯著那雙握緊的拳頭,問自己壹句:“妳放得下嗎?”

- END -

撰文 | 張鑫明

編輯 | 溫麗虹

(摘自微信公眾號真實故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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