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壹種說法是,上述的永安鐵錢,是劉仁恭之子劉守光在幽州稱帝之後才鑄的。永安錢流通時間甚短,在後來的1000年中,人們甚至不知它是何人所鑄,在哪裏使用過。加之存世數量絕少,就顯得更為神秘。直到民國時,人們才基本搞清了它的來龍去脈。
劉仁恭,算是中國錢幣史上最惡的壹個惡人了吧。他發明的泥錢,還有壹個後話,也值得壹說。
唐亡後,緊跟著的是五代十國,五代裏面有個“後唐”政權,就是殺劉仁恭的那位李存勖建立的。李存勖在戰場上是壹員勇將,治國卻極為昏聵,常常面塗粉墨,穿上戲裝,登臺表演,朝政什麽的幹脆就不管啦;他還用伶人做耳目,去刺探群臣的言行,引起朝野怨恨。李克用的養子李嗣源深孚眾望,對這個戲子皇帝實在不能再忍了,就發兵攻擊李存勖。在混戰中,李存勖被嘩變的親軍殺死,李嗣源在群臣擁戴下稱帝,這就是後唐的明宗。明宗是整個五代裏最賢明的壹個君主。他即位後決定鑄新錢,便叫臣下呈送壹個前朝錢幣的清單上來,好做參考。負責擬清單的鴻臚少卿郭在徽,在清單上竟然列入了劉仁恭的泥錢和鐵錢。明宗壹見,動了肝火:妳這是在咒我。劉仁恭是什麽人,他造泥錢,絕不是搞經濟建設,而是害人。罵完了,又把郭在徽給降了職。
可是這位後唐明宗,也沒有忘記劉仁恭藏的那筆錢,曾大張旗鼓地在大安山掘寶。《舊五代史》上記載,當時幽州有個衙將潘杲,上書說他知道劉仁恭在大安山的藏錢之所,樞密院(國防部)立刻派了人去監督發掘,結果“竟無所得”。大安山,就在北京房山區西北80多華裏的地方。藏寶處,就在山上。
不過,喜歡看《盜墓筆記》的朋友們,且慢高興——因為這寶藏,已經在1000多年前的遼代,被遼聖宗派人去給挖出來了,所有掘出的銅錢,都拿去鑄了新錢。
至於還有沒有殘留的,不詳。有不死心的朋友,不妨也可以去探訪壹下。
老百姓就用雞魚鴨鵝做“貨幣”
唐代的貨幣,除了上面所說的那些之外,還有壹些也要交代壹下。
在晚唐,西域地區唐朝的管轄區內,曾經鑄過兩種“通寶”,壹種是“大歷元寶”,壹種是“建中通寶”,這算是地方錢幣了,主要就在當地流通。
當時西域還有壹個突騎施國,是遊牧民族政權,以前經常活動在碎葉城(今吉爾吉斯斯坦的托克瑪克),也就是李白的故鄉。在武則天去世後,這個小國正式從屬於唐朝,為唐朝守衛西部邊境。唐中宗封他們的首領為“懷德郡王”。這個突騎施國,鑄過壹種獨特的方孔圓錢,與開元錢的形制壹樣,但錢文是粟特文。
這個粟特文,是中古伊朗東部的壹種文字。現代中國能懂得這種語言文字的人,那就等於學界的華南虎了,大概就只有陳寅恪、季羨林、周壹良等幾位大師而已。
另外,在已經滅亡的高昌國舊地,唐朝時還活動著壹支“西洲回鶻”,也是遊牧民族。他們也鑄了壹種仿開元錢,錢文是回鶻文。回鶻,在唐朝前期叫“回紇”,後來又改名叫“畏兀兒”——這名字有點眼熟吧?對了,他們就是今天維吾爾族人的祖先。這兩種少數民族文字的銅錢,意義可謂重大,從中可以看出,華夏文化當時對西域的影響是何等之深。
除了這些錢幣之外,唐朝的貨幣種類其實相當豐富。由於唐朝從頭到尾都沒擺脫“缺錢”的困擾,因此,唐中央政府特別提倡谷帛貨幣化。唐文宗甚至規定,在交易中凡是金額超過100貫的,所用貨幣,糧食或布匹要占壹半才行。到了滅佛皇帝唐武宗時,那就更厲害,他規定:交易超過5貫以上的,就要有壹半的貨幣是谷帛。在壹些邊遠地區,因為流通的銅錢太少,那麽不用政府提倡,老百姓也會自動用實物代替錢幣。
那時候巴地的邊緣地區,就是用鹽和布匹充當貨幣的。巫峽壹帶,則用水銀、朱砂、象齒、彩綢、頭巾等等充作貨幣(見《唐會要》)。漢中壹帶的風俗,就更具有鄉土氣息,不但現錢極少用,布帛也很少用。老百姓到市場,都是物物交換,比如要買鹽的話,拿壹斤麻或壹兩絲去換,再不然雞魚鴨鵝也都行。這樣的“原始貿易”,雖然看上去換算好像很復雜,但老百姓卻覺得很方便(見《元稹集·錢貨議狀》)。雲南地區,在唐代那個地方叫做“南詔國”,也就是金庸小說《天龍八部》裏“小王子”段譽的家鄉。南詔國就壹直不用金屬貨幣,用的是貝幣和絹帛。
雖然大唐的貨幣五花八門,但是政府卻沒把金銀正式算在貨幣序列裏。中唐元和三年(808年),還曾壹度下詔禁止開采銀礦。可是金銀即便不再是法定貨幣了,它們在民間還是具有貨幣的功能。在嶺南,因為外貿發達,人們甚至只把金銀看做是貨幣。
晚唐詩人韋莊寫的著名詩篇《秦婦吟》,也說黃巢起義時,長安城裏“壹鬥黃金壹升粟”。看來在特殊情況下,黃金也可以用作支付。這沒有疑問:金和銀,永遠是和“財寶”連在壹塊兒的。有的東西,雖然號稱是財富,但是很虛。比如股票、基金、期貨、股指期貨,那只不過是賬面數字,妳把錢投進去,它要是給妳“虛”掉了,妳是無論如何也搞不懂是怎麽被“虛”掉的。